他短暂的前半生里得到过无数宠爱,可所有的爱都不纯粹。掺了恨的,权衡过后的,被利益拉扯的面目全非的,所有人都爱着他,所有的人也不仅仅只爱他。

但他不能怪任何人。

他生于皇宫,长于皇宫,一生都身处利欲的漩涡中心,看过太多身不由己,正因如此,才格外珍惜凌氏兄妹与顾莲沼。

想到这里,柳元洵轻轻覆上怀抱着他的手,低声道:“其实我所求不多,不必待我多么好,只要不背叛,不隐瞒,我就知足了。”

话音刚落,抱着他的手臂陡然收紧,紧贴着他后背的胸膛也剧烈起伏了一下。柳元洵心中疑惑,正要转头去看,却听见了顾莲沼的声音,“对我来说,再也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或者事,所以,我不会像他们一样的。”

这话,乍听像承诺,可若是细细去想,会发现顾莲沼其实什么也没说。他既不敢保证自己没有背叛,更不敢直言自己毫无欺瞒。

可柳元洵没有深想,他只是将这话放在了心里,缓缓握住了顾莲沼的手。

……

马车上能做的事不多,第一日的新鲜劲过去后,柳元洵又病了三日,待到彻底恢复,也已经到了换乘水路的时候。

运河上的船很大,大到仅仅是一小方床板就能容下柳元洵的整个轿子。

初至河边那日,天气晴朗,无风无澜。柳元洵走出轿子,在顾莲沼的陪同下,在岸边散了会步。

岸边行人稀少,除了少数行色匆匆的商贾,便只剩几个聚在一起嬉笑玩闹的孩童。孩子们你追我赶,打闹间一个不留神,便朝着他们撞了过来。凌亭抬臂一挡,反手将那孩子推开了。

顾莲沼也伸手扶了一把,险些摔倒的孩子这才站稳脚跟。那小孩撞了人也不道歉,被推开后也不哭闹,满心只惦记着早已跑远的同伴,又大喊着追了上去。

柳元洵侧目望去,不由有些担忧,“也没大人看着吗?脚边就是河,孩子们推推搡搡的,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主子不用担心,”凌亭宽慰道:“这一带的人家世代以打鱼、渡河为生,家中男女老少皆会游泳,即便不慎落水,也不会有事。”

柳元洵安了心,道:“原是这样啊。”

没走几步,手持斗笠的凌晴便快步追了上来。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斗笠戴在柳元洵头上,随后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一番,赞叹道:“还别说,主子您戴着这白纱斗笠,看上去更像神仙了。”

柳元洵抬手扶了扶斗笠,颇有些惊奇地感慨道:“想不到竟有如此薄透的纱,从外面瞧不见里面,却又丝毫不影响里面的人视物。”

凌晴也给自己买了顶青纱斗笠,为柳元洵戴好后,她也将青纱斗笠戴在了自己头上,好奇道:“这样好的东西,为何京城不多见?”

“环境不同罢了。”柳元洵将指尖探出衣袖,缓缓感受着风的轻抚,“南方的风轻柔绵软,带着些许湿气,人戴着斗笠走在风中,薄纱随风轻扬,自然很好看。可京城地处北境,不刮风时闷热难耐,薄纱除了捂出一身汗,毫无用处;一旦刮风,狂风呼啸,薄纱只会紧紧贴在脸上,别说好看了,恐怕还会吓到路人。”

凌晴脑海中浮现出那副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我也要买,专挑刮风天戴着上街,随机吓死一个路人!”

柳元洵淡淡一笑,不再多说。

虽说已到南方地界,可毕竟时值寒冬,冬风就算再温柔也是冷的。

柳元洵没停留太久,一刻钟后便在凌晴的搀扶下,回到了已经被运上船的马车。

水路不比陆路,上船前需一次性采买齐全所需物资。于是,五条大船在河岸边停靠了一晚,次日清晨,才伴着悠悠水波,缓缓驶向江南。

与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