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没趣的。

和王贲起冲突很无趣,整个锦衣卫也很无趣,就连情绪失控的自己也很无趣。

猝然爆发的怒火转瞬即逝,他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点力气,怒火燃尽后只留下一地冰冷的灰烬。这灰烬堵在他胃里,塞得满满当当,叫他口中泛起阵阵苦涩。

他躺在床上,仰头望着营舍里简陋的屋顶,心里空,脑子里也空,唯有胃里塞满了中午喝的羊汤,腻得他直想吐。

一想到羊肉,他终于又记起一件事:扫把尾还饿着肚子呢。

“等着。”他好不容易提起些力气,翻身下床,拍了拍扫把尾的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扫把尾听到“吃”这个字,眼睛顿时一亮,猛地站了起来。顾莲沼趁机瞧了一眼,就见它肚子瘪瘪的,显然已经饿了很久。

一贯稀薄的良心稍稍冒了头,顾莲沼从后厨要来好大一块肉,回来后捡了个盆,放了进去,“吃吧。”

扫把尾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顿饭。吃饱后,它又轻轻凑过来,用湿润的鼻尖顶了顶顾莲沼的肚子,意思在说:你也该吃饭了。

“我不饿。”顾莲沼说道。

说完,他忽然笑了一声。

因为他从来没有过不饿的时候。跟在饥荒逃难的人群里时,他饿得也想吃人,可看那些吃人的人,他又觉得吃了人以后,人就不是人了,是鬼。所以他没吃,差点饿死的时候,终于熬到了朝廷的救济粮。

自那以后,哪怕不饿,也会按时按点吃饱饭。吃饱了,人就有力气了,天大的难事也能一件件慢慢解决。

可这回,他是真的一口饭也吃不下,就如同饥荒时胃里塞满了观音土,沉甸甸的,胀得他肠子都在疼。

“还好有你。”顾莲沼轻轻揉了揉扫把尾的头,而后叹息一声,道:“一直也只有你。”

其实是好事,其实一切早该回到原路。

这么多年来,他遇到的麻烦不止这一桩,可他都挺过来了。就算柳元喆横生枝节,多了这档子事,无非又是多一重磨难。只要小心谋划、细细盘算,总能像之前每次一样,将自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不过这次,也不算白遭一通罪,至少他尝到了一些从未体验过的滋味。哪怕只是短短一个月,甚至只是他的错觉,可也足够了。

反正这里头弯弯绕绕那么多,纠缠得深了,代价还是他的命,早点了结,也好早日解脱。

“睡吧,”他对扫把尾说,也对自己说,“睡醒就好了。”

得到与失去之间有一条宽宽的鸿沟,他不可能一步跨越,睡一觉,吃一顿,日子就好起来了。

多大点事呢,没死没残,算起来,他还占了柳元洵不少便宜。

那可是王爷呢。

可惜了,就碰过他一回。

第一天,刘迅没给他安排事,也没人来营舍里叫他,他就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如此。

直到第四天,顾莲沼终于感觉到了饿。说饿也不完全准确,更像是长时间未进食的虚弱。所以在给扫把尾要食物时,他也给自己要了一碗面条。

他没多想,也不再考虑自己到底饿不饿,只觉得自己该吃饭了。

于是,他低头扒着碗,以和从前一样的速度,三两下就把这碗面吃完了。

厨子又舀了一勺,“九爷,再来一碗?”

顾莲沼点了下头,又迅速吃完了一碗面。

接着又添了一碗,又吃了一碗。

三碗面下肚,空荡荡的内心终于有了些踏实感。他把碗放在灶头上,转身往营舍走去。

刚走两步,就压着胃吐了个一塌糊涂。

胃里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感,仿佛有人把手伸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