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拍拍衣角,准备走。
李深致跪坐在地的身子,忽然向前一步,慌忙捉住了我的衣袖:
「那些荔枝,你想吃就摘去吧。
「……反正她已经不在了。」
生出了好奇心,我故意逗他:
「谁不在了?」
李深致茫然看着我,他想了很久,连捉住我衣袖的手都滑下去。
他忽然垂下头,很难过地小声说了句:
「……娘娘。
「……娘娘不在了。」
这一句娘娘叫我心上落惊雷。
我猛地想起初见时李深致臂上系的孝。
想起彤儿说的,李深致离京时那一包家书。
我忙起身,匆匆翻找他的书架,却不慎抖落一地σσψ书信。
都是当初我替宫人们写的信。
当初我也问过小宫女太监们,如果信送到家中,家人不识字要如何回呢?
宫女太监们却说宫外有个和皇子妃一样好心的读书人,帮他们家人写信,不要他们的钱。
我终于想起那荔枝煎上头的笺子为何如此眼熟。
不等我细细想这些前尘旧事,忽然脖颈一凉。
李深致的佩剑已经架在了我的脖颈上,他一字一顿:
「谁叫你来的?是崔家?还是崔名纾?」
我没想到李深致的酒醒得这么快。
正想着对策,却听见门外何老的笑声:
「崔鸿是我学生,心思不坏,深致你不要这么待他,不然日后怕你后悔。」
脖子上的剑收回,我才松了口气。
何老却笑呵呵地打圆场说:
「深致,崔鸿也有秘密在我手上,你不必怕他。」
想起何老当初笑着说的金鲤,我背后忽地一凉,结巴道:
「我与崔氏并无来往,此次来岭南也是为了寻大夫治病,以后也不出岭南的。」
听何老和我这么说,李深致淡漠地将剑收鞘:
「你若敢污她声誉,我一定要你偿命。」
回去路上,何老拎着灯笼,须发皆白的他像一个成了精的老人参,勘破一切迷障:
「当初我在岭南行医,我这学生想要我入宫为一个人看病。
「我呢就为这姑娘卜算了一卦,治得好病,治不好命,就送了颗假死药,并着荔枝煎去。
「老头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不忍心我这个学生在心里酿苦酒,自个儿醉。
「丫头,你听过便揭过,不必往心里去,那都是前尘旧事了。」
06
「她崔尚竹就算跟陛下是患难夫妻,也都是黄土一抔的旧事了。
「如今陛下最宠的人是我,叫父亲母亲拿了钱把心放平,不过底下灾民几条贱命,还能翻起什么浪?」
南方夏日多旱,如今过了秋,便传来疫病的消息。
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主管赈灾的崔家贪墨了五成,崔名纾拿去了三成做首饰衣裳。
剩下两成落在底下官员手里,又扣下了七七八八。
到岭南灾民手中,只剩麸皮和朽烂药材。
起初只是零星奏报,死的是一些贫民百姓。
后来疫病扩散,不少官员亲眷也丧了命。
灾情如燎原之火,崔家终于捂不住了。
燕朗将南方陈情的奏章摔在崔名纾面前。
崔名纾还想为自己辩解,便摸着手上点翠护甲支吾着:
「死的都是底下的贱民,大不了叫将士们震慑着,拦在外头,由着他们去死,都死完了就没有疫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