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莫急,这些药材是崔家药铺运来岭南卖的,我这弟弟崔岩并非赈灾官员,我也不好威逼良民,大人见谅。」
说罢,崔实笑着指着另一堆受潮霉烂的药材,
「这些才是赈灾用的。」
我纱巾覆面,跟着何老去查看赈灾药材。
何老不住摇头:
「这些药材受潮,早已失了药性,不能用了。」
崔实笑眯眯地推诿:
「我这药送到旁的地方,当地的父母官都煮了药发下去了,怎么到李大人这里就不能治了?」
崔岩打着圆场,低声道:
「若是李大人觉得朝廷发下来的药不好,崔家药铺正巧运来一批。
「崔某也不要李大人做这个恶人,李大人只管在城外叫衙役为我们崔家和其他药铺划出一个摊子,不管崔家卖出多少,崔家自个儿背骂名,私底下咱们五五分账。」
这事自然没有谈成。
李深致气得按着佩剑,我轻轻摇了摇头,按住了他的手臂。
那是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与他动了干戈落了话柄,他崔实若是参奏一笔罢了李深致的官。
没了李深致挡着,恐怕梧州也如其他地方一样,官员沆瀣一气,百姓更无出头之日。
李深致修书几封给旧友同窗,陈述了梧州现状,希望能借到药材粮草。
何老和我淘澄药渣,反复熬煮,到最后药性一减再减,端到灾民手中,几乎与清水无异。
何老只叹道:
「这世道医病易,医良心难。」
屋漏偏逢连夜雨,多日疲累交加,我发现自己也开始咳喘发热。
李深致最后一次去求崔家。
崔岩已经收拾了药材装上船,要走水路离开梧州。
见李深致登船,他笑眯眯地放下茶盏:
「李大人,您是清官,咱们都敬您,可是呀有时候清官他成不了事。
「做清官就眼见着百姓病死饿死,您清廉一日,便多饿死病死一人,这是大人您造的孽。
「李大人,如今最好呢是大家都有得赚,陛下要名,官员要利,百姓要命,咱们各退一步。
「我敬您也卖您个面儿,梧州百姓买药,半两柴胡一两金。您看怎么样?
「不愿意?那就没法子了。」
崔岩起身,拂拂衣袖,转身要走。
倏忽一剑寒芒抵在他的脖颈上,吓得他一个哆嗦。
我抽了李深致的佩剑,挟持了崔岩。
崔岩哆嗦着威吓我:
「你敢动你爷爷我?你知不知道我表妹崔名纾如今是陛下最宠的……」
我强撑着精神,将刀锋用力抵上去:
「闭嘴!否则我先杀你。」
我抬眼看着李深致:
「叫人把崔家的药材卸了船,算我崔鸿抢的,跟你们都无关。」
听我名字,崔岩忽然生出疑惑:
「你也姓崔?崔鸿?你是崔家哪一支所出?」
跟你那个最受宠的表妹崔名纾同支。
崔实带兵匆匆赶来,见我挟持着崔岩,勃然大怒:
「大胆!你是哪里来的贼寇,敢挟持崔家商队?」
我可能病得太厉害了。
拿刀的手渐渐颤抖,竟然连眼前人都看着恍惚:
「放肆!」
也许是做了六年皇后,还有些威仪。
崔实被我威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哆嗦着腿险些跪下。
我依稀辨认出李深致,抬了抬下巴:
「李深致,你过来!我说,你写。」
铺陈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