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二十岁那年,哈尔滨五十八年最大的一场暴雪,寒冰覆盖的路灯下一遇,筑成我一生逃不出的浩劫。
人心叵测,风月善变。
想我程霖,穷其一生追寻的,也有甘愿亲手打碎的一日。
我忽然萌生一种强烈的走投无路之感,我漫无目的游荡在街头,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楼是那栋楼,巷子是那条巷子,可一切物是人非。
包里的手机响了许久,我皆无所感应,直到停在一家似曾相识的珠宝行,我隔着橱窗,忆起张宗廷送我的唯一一枚戒指,便是在这里定制。
那枚戒指我寻不到了,我也不曾认真寻觅过,我那时心里只装着祖宗,装着我的大好前程,我不在乎这荒唐痴狂的风月,它除了刺激,带给不了我任何。它丢在某个角落,深埋于我和祖宗的别墅里,下落不明,尸骨无存,就像一场梦。
遇到张宗廷之后的岁月,原本就是一场梦。
我摸着光秃秃的中指,有些不受控制走了进去。
柜员小姐认识我,她笑着迎上来,“程小姐,法国新进一批成色极佳的宝石,您试一试吗。”
我环顾一圈,拉着她奔向她负责的钻戒柜台,“皇城会所的张老板,两年前订购了一款蓝钻戒指。有存底吗?”
“张老板…”
她念叨着,疑惑绕过柜台,翻腾着抽屉里积压的货物票根,“时间久远,部分作废了。我印象不清晰。”
我不死心追问她是什么款式,他有吩咐预留镂空的针孔吗。
她五官拧作一团,掐着太阳穴,“我记得是英国皇家珠宝雕镌名家黛丝女士收官之作,钻石不是我们店的,而是张老板高价买了石头,空运至我们店搭配一款刻字的银圈。刻写的是您名字,这枚戒指由于是黛丝女士年老时期雕镌生涯的收官之作,名字起得不很吉利,寓意很好,因此全球各地的收藏家都趋之若鹜。”
我问她叫什么。
她回答死亡挚爱。
我一言不发失神,她等了一会儿,询问我要试一试其他珠宝吗。
我满脸苍白,“不需要。”
我浑浑噩噩跨出珠宝行,雨渐渐停了,手机还在催命似的跳跃着,我心不在焉按了接听,那边传来红桃的声音,“张老板栽了?”
像炙烤的沙漠,一眼望不到边际,我兜兜转转,走了漫长的光阴,荒芜的戈壁滩,浩瀚无垠的黄沙,它们占据着我,侵袭着我,击垮我的防线和信念,红桃犹如我山穷水尽的一株绿树,我握住了她,恰似面对一棵救命稻草。
“我该怎么办。”我单手掩面啜泣着,“我爬到这个位置太难了,红桃…我压根不敢回头看,这一路我割舍了多少东西,才洗脱妓女的耻辱,你了解的,我一旦撒手,我再也得不到了。”
红桃那边是哈尔滨不黑不眠歌舞升平的夜,它演绎着贵与贱贫与富的市井百态,演绎着达官显贵与娼妓商女的风流不堪,它是不公的,是阴暗的,我在这样的世界里,挣扎了许许多多的岁月,我畏惧它,畏惧它浮华背后的千疮百孔,畏惧它锦绣袈裟包裹的遍体鳞伤。
和我同期的姑娘,还在咬牙浮沉。
而我,却在熬出头后,又一步步背道而驰,走向一条我初衷厌弃的路。
“程霖,是你自己糊涂。你问我这句话时,就有了决定,你想让我拉你一把,不要抛弃得来不易的荣华利禄。但抱歉,我不会。因为我也是女人,我很清楚,有些选择你不做,你会遗憾终生。关太太你当得快活吗?他确实是逃犯,是坏人,是注定死在王法脚下的歹徒,可他也是你求而不得的人生里忘不掉拂不去的一缕光。我们根本不会担忧心尖之外的男人是死是活。”
几个放肆醉酒的男人在唤她名字,她匆忙道了一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