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秒,“您不留她了。”
我目视楼下花坛的喷泉池,“不留。”
他说好,解决掉,阮小姐会向您汇报。
我嗤笑了声,“不必,你亲自通知我。”
他虽然不解,但没有多问。
我挂断这通电话,换了件素色衣裳,前往望海楼,关彦庭常年包租望海楼的临湖雅间,伺候的侍者认得我,无须我废话,便能安置妥当。
我坐在圆桌吃了一碗桂花馅儿的酒酿圆子,约摸半小时,阮颖从后门的回廊悄无声息进入包厢。
碎裂的墙纸遮不住庭院挖通的暗道,一阵阵花香,沿着暗道浮动,顿时满室存香。
关彦庭结交党羽、排兵布阵、阴谋暗算,之所以在沈国安眼皮底下多年没暴露,也是得益于这件暗藏玄机的包厢,谁能想到普通茶室挖了一条几十米长的通道掩人耳目,打着逛庭院的幌子,虚晃一枪,却在别有洞天之地谈天喝茶,定了三分政局。
“程小姐。”
她与我相距一扇屏风,我们看彼此都十分模糊,我让她过来。
她绕起屏风的一折,“沈国安被齐琪迷惑得不轻,他现在大势所趋,放松了戒备,基本的公务之外,三太太与齐琪缠着他看戏,游园,打牌,沈宅门庭若市,沈国安乐不思蜀。”
我无动于衷转着茶盏,“哦?是吗。”
她无比笃定的语气,“沈国安气数已尽,自取灭亡。周副秘书长拿到了他在省委三十年间,由基层主任到省委书记每一届暗箱操作的经济往来、商人行贿详细资料。沈良州是一剂计划外的绝杀,关参谋长借力打力,一定功成名就。”
我若无其事饮了口茶,“张宗廷呢。”
我话锋一转,打得阮颖猝不及防,她微错愕,“张宗廷恐怕穷途末路。”
“他活的几率几成。”
阮颖沉思片刻,“不足一成。张宗廷是全国在逃的特大通缉犯,他若有垮台的征兆,白道是拼死搏斗的,毕竟机不可失。”
我不错过她脸上一星半点的神情变化,“他最难招架的劲敌,是哪一位。”
阮颖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她的紧张我不露声色收归眼底。
“应该是沈家。”
我看了她好半晌,轻蔑又失望,“这就是你给我的消息。”
阮颖听出我的责备之意,她噗通跪在坚硬的瓷砖地,“程小姐,是我办事不力。”
我托腮面无表情注视她,“不,你办事很得力。否则彦庭何苦大费周折,借张猛效忠我之手,安排你作双面间谍。这几日我联络不到齐琪,你是我和她约见的中间人,显而易见,你假传我的命令,让齐琪误以为我给了她新任务,而任务便是诱导沈国安,倾其东北的官权,多方困顿,力图赶尽杀绝张宗廷。沈良州扳他老子,他老子扳张宗廷,谁是坐收渔利的赢家。”
我不加掩饰的戳穿,阮颖肩膀一僵。
我抬臂推开咫尺之遥的一扇红木窗,楼下车水马龙,正是这座城市最繁华锦绣的黄昏,匆忙穿梭的行人长着一副陌生的容貌,分不清谁是真实的,谁是为生存而刻画的虚假的面具。
“我的人生,有一道分水岭。二十岁之前,我活在权贵男子的床上,他们的感情,是一件华美的旗袍,爬满了虱子,时不时宠爱其他女人膈应我一下。可我揽着绫罗绸缎甘之如饴。二十岁之后,我贪恋人间烟火,为悲欢离合绞尽脑汁,幻想着与一个男人同舟共济,厌倦了一声声谄媚的程小姐,和背后指指点点的唾骂声。”
我来回翻覆自己的手,“戴几串镯子,镶几块翡翠,我渐渐不留意了。”
阮颖并不晓得我因何与她说这些,她岿然不动跪着,我将视线移到她头顶,“齐琪是我安插沈国安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