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搜肠刮肚,发现找不到合适的回应,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摆放了一盘象棋,他拾起一粒红兵,过了楚汉之界。

“起初,这不起眼的是我,平凡无依,全凭硬仗。”他吞吃了黑炮,指缝夹着那颗棋,“后来,我用遍体鳞伤换来披上它的战衣。”他接连噬虐了对方的车、马、相,直指黑棋命门里的将,“一路披荆斩棘,不坐稳这个位置,为什么要罢休。”

关彦庭低低笑了声,他斟满两只杯子,“关太太喝一杯吗。”

我此时说不出的疲倦,像跋山涉水闯了几万里路,我告诉他想上楼休息,嘱咐他办完公事也早些睡。

我抵达二楼,在转弯前,我垂头看自斟自饮的关彦庭,“关先生,有朝一日,你也会像良州那样,泥足深陷吗。”

我的角度只窥伺到他浓密的发顶,他没有回答我,寥寥寂静中,回荡着酒杯与大理石碰撞的脆响。

我进卧室洗完澡,调暗了床头的灯光,绕过窗台拿毛巾擦头发,透过敞开的玻璃,隔壁书房隐约不止一人在讲话,关彦庭之外是一剂略带沧桑的男音,“沈良州停职查办了。明日省委大会,他亲自作述职检讨。”

我瞳孔微缩,打了个激灵,抛掉半湿不干的毛巾,冲向北风凛冽的露台,翻越及膝高的砖坡,书房的窗子开得不大,窗帘虚无遮掩了三分之二,关彦庭的身形露了一半,他转动着钢笔,情绪波澜不惊,“停职多久。”

“暂无期限。省检察厅认为时机到了,自会复职,而且很有可能职务是降低的,不会官复原职。他勾结黑道,做走私生意的内幕,有些压不住了。”

关彦庭这才有了一缕波动,“沈国安什么打算。”

“沈国安按兵不动,没有干预的苗头。”

193 惊天秘闻

男人说完掂量了片刻,推翻结论,“虎毒不食子,沈国安早晚会干预。也就这几日。”

关彦庭眼底闪烁着高深莫测的精光,他稍稍后仰,靠住椅背,钢笔在指尖旋转得利落漂亮,“他未必。”

笔帽别住虎口,弹出一尺,男人弯腰捡起,毕恭毕敬搁在木筒里,“黑龙江的省委书记在东北是大拿,沈国安纵然明目张胆徇私,咱也弄不了他,中央纪检委通过省委班子视察,他横亘其中,消息百分百压死。沈良州的麻烦,说大很大,说小很小,看怎么处置了,省检察厅必然卖沈国安一个面子。”

关彦庭清俊的面容笑里藏刀,“我就不能让他们卖不了吗?”

男人恍然大悟,短短两三秒的喜上眉梢,又愁云密布,“关首长贸然行事,沈国安得到风声,肯定与您为敌。”

“他肯不肯,已然是阶级敌人,官位的碰撞,换作是我,挡路之人我势必也要永除后患。”

昏黄的灯火笼罩着他温润似月的眉目,漫不经心翻开一本政治宗卷,书籍著作人一栏,写的恰是沈国安名字,他仿佛品味一段啼笑皆非的荒谬,一边看一边摇头,“冠冕堂皇的话讲多了,免不了自己绊跟头的。”

机关系统决定了升迁之途,关彦庭的目标是军委副国级,沈国安高升,位列常务正国级,本不是一路子。然而沈国安察觉了这位草根出身的参谋长是骁勇善战的猛虎,偏偏想踩着他达成目的,你死我活的狼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打开灯罩,将书的扉页按在灯泡上,反复摩擦,直至烧出焦黑的洞,糊味弥散,他松了手,任由书砸落,“你们有所忌惮,我理解。无妨推后,暂时阶段,我要彻底解决的人,也不是沈良州。”

我不曾继续听,在关彦庭发觉我之前,回了卧室。

我躺在床上毫无困意,翻来覆去失眠,脑子里回映那些对话,直觉告诉我,这盘棋局愈发扑朔迷离,捉摸不透。棋子在明在暗,无可挖掘,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