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眯眼,“你再也不是两年前,被我拿枪指着,坐在巷子口雪坡求我放过你的模样。”
他扬着唇角,语气有趣又可笑,“你现在,学着无时无刻,算计我的命了。”
我干哑着喉咙,“彼此,张老板的狼心,正配我的狗肺。”
他朝我喷出一口烟雾,“我对所有女人,都没有心。”
他顿了顿,“关太太是唯一,捧走我的心,我未索回的女人。”
“无心之人,哪来的心给。”
张宗廷不发一言,血肉指腹掐灭了燃烧的烟头,圆孔形的灰色疤痕,伴随焦味烙印,他不觉疼,不觉烫,眉目都没颤动。
我深呼吸,“张老板要,我随时还。”
我撂下这句,转身走向门口,又想起什么,梗在胸腔折磨得难耐,我仓促停下,望着走廊闪烁的白灯,双手不禁握拳,指甲嵌入掌纹,蓦地收紧,“张宗廷,这样阴险虚伪满口谎言的你,我怎么会爱上。”
我攥住门把,拉开的同一刻,他在我身后说,“你离开,所有疑问,我一件没隐瞒。有些话,程小姐也给我一个答案。”
他不曾称呼我关太太,而是我们初识,那一声千回百转,男子柔肠的程小姐。
“他待你好吗。我给不了的,他给了吗。”
我说好,张老板唤我一句关太太,他给没给,你何须猜忌。
他静默了半晌,“你问我,是否有过一星半点的情意,那你爱吗。”
我四肢无法止息的抽搐,倘若再早一点,一点点,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是张宗廷暗无天日的岁月中,那一抹毁天灭地的光。
世间没有人不热爱太阳,贪恋温暖。
他不。
黑是他的保护,是他的利刃,是他存活的壳。
我照射的刹那,软肋插进他的咽喉。
他再不能轻举妄动。
他偶尔灼痛。
而张宗廷是我安稳生活的兵荒马乱,是一盆火焰,降落在我和祖宗之间,灰飞烟灭。
我该恨他。
我一直这么做。
当哈尔滨港口,关彦庭联手祖宗包抄了他的西码头,一柄锥子,悬在我的眉心。
这丝痛苦,不亚于他咽喉的软肋。
我无比庆幸,好像劫后余生的人是我,不是他。
“爱。”
脚底踩着的轮廓,有一时片刻的凝滞,张宗廷嗓音裹着笑意,“扯平了。”
这三字击穿我的五脏六腑,我踉跄着大步离开包房,反手合住门,身子剧烈摇晃了几下,似一支粗大的针管,抽干我的血液与骨浆。
我死撑墙壁,抹了一把脸,湿淋淋的,天花板下雨了。
眼前幻化的大片黑白致我晕眩,我掌心扣着心脏,感受它一次次跳动,张宗廷竟也有这般荒谬颓唐的时候。
他问我爱吗。
我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
怎地还哭了呢。
我看他像傻子,沙漏在遗失,死捏着不肯攘。
一如我抉择关太太的人生时,那毫无意义的悲壮和倔强。
我推开未散尽的人潮,在她们别有深意的注视下,扬长而去,我无印象怎么回了南郊,开门进屋时,偌大的客厅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关彦庭站在酒柜前,专心致志挑拣他要喝的红酒,我特意把动作放得很轻,他依旧察觉了,背对我取出一支刻满洋文的锥形瓶,“去了哪里。”
我撒谎早练就面不改色的本领,“朋友下周结婚,酒吧包场。”
他似笑非笑说关太太在旁敲侧击提醒我,想要一桩仪式,是吗。
我换了鞋子,一边脱大衣一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