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正在给刻好的黄雀上颜色,他握笔的手很稳,神情专注,雨声织布声似乎都听不到了,心里眼里都是手上这块木头。
堂屋。
窦金花在织布,长夏和陈知捻线纺线。
织布机上坐久了,便换换人。
陈知和窦金花闲聊,说:“上次听有糖说,明年或许要盖房,只是如此一来,盖房要花一笔钱,盖好住进去,怎么都要一半年工夫。”
“明年宏儿也十六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虽然到真正成亲时,还有二三年,可这两三年里,想攒下聘礼和好酒席的钱,哪里那么容易。”
窦金花也听女儿提起过,不免为女儿愁一愁。
裴有糖两个儿子,幺儿不说,两个小子只差三岁,赶着给老大李宏娶了亲,后头就是老二李守的大事了。
李家这几年日子好起来了,只是乡下人,靠种田卖桃子为生,家底到底薄弱,想要盖房翻新,攒下的那点积蓄,可不得出去许多。
裴家便是如此。
不过好处是裴有糖两个儿子,再娶了媳妇,家里年轻壮劳力就有四个,若是心齐,后面的日子怎么过都不会差。
自从裴家的青瓦房盖起来,裴有糖很高兴,娘家家底强,亲哥亲嫂也不是软弱的人,她腰杆更直,脸上也有几分光彩。
也是因娘家盖了房,她和李永清不免有些意动,谁不喜欢好房好院子。
亲是一定要娶的,他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不可能让两个儿子打光棍,就是犹豫房子到底要不要盖,老房子旧些,到处都修缮过,但住人不成问题。
裴有瓦和陈知只有裴曜一个,盖房子的时候,因为有长夏,当时还未生出各自寻亲的念头。
童养媳没有娘家,一切从简,花不了太多,因此他俩没有将儿子成亲所需的花销算进来,只一心一意盖房,对银钱的忧愁没有那么重。
长夏只听着,手上将纺线车转得飞快。
听到陈知和窦金花又聊起人丁的事,忽然想起那天裴曜说过的话。
奶娃娃……
村里嫁出去的女儿双儿,一年半载后,总能听到谁谁有了的消息,嫁到湾儿村的媳妇夫郎也是,成亲生子,总是在一块儿的。
他见过很多大着肚子的妇人、夫郎,习以为常。
裴曜同样觉得是人间常事,因此两人都没放在心上,只当成一件自然而然的事说出口。
不过这会儿,长夏想了一下,他和裴曜生娃娃?
真奇怪。
他拧了下眉,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
奶娃娃那么小,骨头都是软的,他抱不了,更别说裴曜,比他还小几岁。
裴曜平日里一副小孩心性,安分不了几天,逮个空子就偷溜出家门,打鸟钓鱼,钻山爬树,时不时还跟别人打架,脸上挂着彩回来。
他实在想不出来裴曜当“爹”的模样。
至于自己,长夏也难以想象。
家里没有亲的叔伯堂亲,即使本家有生了娃娃的,他只是过去看望,不用帮着照顾。
自家没有刚出生的奶娃娃,他不大会抱,只能大人抱起来,手把手塞进他怀里,才能小心翼翼将浑身软软的婴孩连着襁褓抱好。
陈知和窦金花说着说着,话又拐到别处。
长夏的思绪也收回来,不再想没影儿的事,纺车呼呼呼,飞速转出了残影。
窦金花一边织布一边说:“回头你帮着打听打听,看哪家有合适的,留留神,看有没有合适宏儿的。”
“我知道。”陈知应一声,自打上次裴有糖提了一嘴后,做阿舅的,哪能不替亲外甥操操心。
至于之前托裴有糖的事,早在揍了裴曜之后,他借着走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