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十年里,我穿越的距离物理上的和精神上的几乎让我无法呼吸,让我思考起自己是否已改变得太多。我所有的学习、阅读、思考和旅行,是否已将我变成一个不再属于任何地方的人?我想起那个女孩,那个除了她的废料场和大山,一无所知的女孩。她曾经盯着电视屏幕,看着两架飞机驶入奇怪的白色柱状物。她的教室是一片垃圾,她的课本是废铜烂铁。然而她却拥有我所没有的珍贵东西。尽管我现在拥有很多机会,或者也许正因为这些机会,我才失去了那个珍贵之物。

我回到英国,继续学业。回剑桥的第一个星期,几乎每晚我都梦游着跑到街上大喊大叫,然后醒来。头痛连日不绝。牙医说我磨牙。我的皮肤严重破损,有两次完全陌生的人在街上拦住我,问我是不是过敏了。没有,我说,我一直就这样。

一天晚上,我和一个朋友就一件小事吵了起来,不等我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将自己塞进墙角,环抱膝盖,试图阻止心脏从身体里跳出来。朋友冲过来帮我,我便高声尖叫。一小时后我才让她碰我,才让自己离开墙边。第二天早上,我意识到,这就是恐慌症发作。

之后不久,我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我并不以那封信为荣。信中充满了愤怒,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在对父母大喊“我恨你们”。信中充斥着诸如“暴徒”和“暴君”之类的字眼,连篇累牍,全是一系列的挫败感和谩骂。

我就是用这种方式告诉父母,我要与他们断绝关系。在谩骂和怒火之间,我说我需要一年时间为自己疗伤;之后也许我会回到他们疯狂的世界,试着去理解它。

母亲恳求我换别的方法。父亲什么也没说。

家庭

我的博士学位岌岌可危。

假如那时我向导师朗西曼博士解释自己无法工作的原因,他会帮助我,为我争取更多资金,并请求院系给我更多时间。但我没有解释,我不能。他不知道为什么将近一年我的工作毫无进展。于是七月一个阴沉的下午,我们在他的办公室见面时,他建议我放弃。

“博士学位要求特别高,”他说,“如果你做不到也没关系。”

走出他的办公室,我对自己满心愤怒。我去图书馆搜集了半打书,将它们抱回我的房间,放在书桌上。但理性思考让我头晕恶心,第二天一早,那些书都被我挪到床上支撑笔记本电脑,而我连续地看着《吸血鬼猎人巴菲》,美其名曰工作。

那年秋天,泰勒与我父亲对质。他先和母亲通了电话,之后又打电话给我,转述了他们的谈话。他说,母亲“站在我们这边”,她认为肖恩的状况让人无法接受,并已说服父亲采取行动。“爸爸正在处理这件事,”泰勒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可以回家。”

两天后我的电话又响了,我暂停《吸血鬼猎人巴菲》,接起电话。是泰勒。整件事在他面前炸开了。与母亲谈话后,他不放心,于是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究竟怎么处理肖恩的事。爸爸很生气,咄咄逼人。他朝泰勒大吼,说如果再提此事,就与泰勒断绝关系,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不愿想象这次谈话。泰勒一跟父亲说话,就口吃得更厉害。我想象哥哥弓着腰对着话筒,集中精力,费劲地把卡在喉咙里的话一一吐出来,而父亲则抛出一大堆丑话。

泰勒还没从父亲的威胁中回过神来,他的电话又响了。他以为是爸爸打来道歉的电话,没想到是肖恩打来的。爸爸已将一切都告诉了他。“我可以让你在两分钟内滚出这个家,”肖恩说,“你知道我能办到。问问塔拉就行。”

我一边听泰勒的讲述,一边盯着屏幕上莎拉·米歇尔·盖拉[8]静止的画面。泰勒说了很久,快速回溯这件事,但仍停留在合理化和自我谴责的荒原。爸爸一定是误会了,泰勒说,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