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想起来,我不确定是否是受伤让他有了如此大的改变,但我说服自己,他身上的一切残忍行为都是后来才有的。我可以从这段时期的日记中追溯到演变一个年轻的女孩在重写她的历史。在她为自己重建的现实中,她哥哥从托盘摔下来之前生活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愿我最好的朋友回来,她写道,他受伤之前,我从没受过伤害。

不再是孩子

那是冬日的一天。我跪在地毯上,听爸爸为母亲受感召成为治疗者而作证时,一口气堵在胸口,感觉自己游离了出来。眼前不见父母和我们的起居室。我看见一个成年女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祈祷,不再像孩子一样坐在父亲的脚边。

我看到那个女人肿胀的肚子,也就是我的肚子。她旁边坐着她的母亲,一位助产士。她握住母亲的手,说她想要宝宝在医院里由医生接生。我开车送你去,她的母亲说。两个女人朝门口走去,但是门被堵住了被忠诚、被顺从,被她的父亲堵住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那个女人是他的女儿,她曾被他的全部信念和力量所吸引。她没有理会他,径直从门口走了出去。

我试想这样一个女人会有什么样的未来。我试想她与父亲见解不同的其他场景。她无视他的劝告,坚持己见。父亲曾教育我,对于任何问题都不可能同时存在两种合理的观点:真理只有一个,其他皆是谎言。我跪在地毯上,听着父亲讲话,又像是仔细端详着一个陌生人,觉得二者,既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而我悬在中间。我明白,没有任何未来可以同时容纳他们;没有命运能够同时容忍他和她。我将永远、始终做个孩子,否则我会失去他。

我躺在床上,望着微弱的灯光在天花板上投下的影子,这时听见门口传来父亲的声音。我本能地跳了起来,做了个类似敬礼的动作,但一旦站着我便不知所措。这史无前例:父亲以前从未来过我的房间。

他大步从我身边走过,坐在我的床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床垫。我紧张地坐下来,双脚几乎碰不到地面。我等着他开口说话,但时间在无声地流逝。他闭上眼睛,下巴放松,好像在聆听天使的声音。“我一直在祈祷,”他说,他声音轻柔,充满爱意,“我一直在为你上大学的决定而祈祷。”

他睁开了眼睛。灯光下他的瞳孔放大了,吸收了虹膜的淡褐色。我从未见过如此沉浸于黑暗的眼睛:它们似乎超凡脱俗,是精神力量的象征。

“上帝召我作见证。”他说,“他很不悦。你弃绝他的祝福,去无耻地追求人类的知识。他的怒气因你而起,不久就会降临。”

我不记得父亲什么时候起身离开,但他一定已经离开了,就在我坐着、被恐惧攫住的时候。上帝的愤怒曾将城邑夷为废墟,曾将整个大地悉数淹没。我感到虚弱,接着全身无力。我想起我的生命不属于我。我随时都可以被带离身体,被拖到天上去对峙愤怒的天父。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母亲在厨房调制精油。“我决定不去杨百翰大学了。”我说。

她抬起头,定睛看着我身后的墙,小声说:“别这么说。我不想听。”

我不明白。我以为她看到我向上帝屈服会很开心。

她把目光转向我。我已多年未感受到她目光的力量了,为此我惊呆了。“在我所有的孩子中,”她说,“我原以为你才是那个穿越熊熊大火冲出这里的人。我从没料到会是泰勒那令人意外而不是你。你不要留下。走吧。不要让任何事阻止你走。”

我听到楼梯上爸爸的脚步声。母亲叹了口气,眨眨眼睛,好像正从恍惚中走出来似的。

爸爸在餐桌旁坐下,母亲起身去给他准备早餐。他开始了一场关于自由主义教授的长篇大论,母亲把面糊搅在一起做煎薄饼,不时低声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