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他都不认人了。”
“是的,”她说,“但是护士刚刚问我他是否认识一个叫塔拉的人。整个早上他一遍又一遍地喊你的名字,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我告诉护士塔拉是他的妹妹,现在他们说要是你能来就好了。他可能会认出你,那可很了不起。他到医院后只提到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你。”
我沉默了。
“油钱我来付。”母亲说。她以为我不去是因为要花三十美元的汽油费。她这么想让我很尴尬,但如果不是因为钱,我就没有任何理由不去了。
“我现在就走。”我说。
很奇怪,我对医院几乎没什么印象,也不记得我哥哥的样子。我依稀记得,他头上裹着纱布,我问为什么,母亲说医生做了开颅手术,为了缓解压力、止血或修复什么的实际上,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肖恩像个发烧的孩子一样辗转反侧。我在他身边坐了一小时。有几次他眼睛睁开了,但意识不清,没有认出我。
第二天我再去时,他醒着。我走进房间,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母亲,似乎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也看见了我。
“你来了,”他说,“我没想到你会来。”他握住我的手,然后睡着了。
我盯着他的脸,看着缠在他额头和耳朵上的绷带,我的怨恨在滴血。接着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想早点儿来。因为我一直害怕自己的感受,害怕如果他死了,我可能会为此高兴。
我清楚地记得医生想让他住院,但是我们没有医疗保险,况且已经开销巨大,肖恩得过十年才能付清。一等他病情稳定可以上路了,我们就把他带回了家。
他在起居室沙发上待了两个月。他身体仍然虚弱去趟卫生间便能耗尽所有力气。他一只耳朵完全失聪,另一只耳朵听力受损,所以有人对他说话时,他常常把头转过来,将能听见的那只耳朵对准那人,而不是用眼睛看着对方。除了这个奇怪的举动和手术后的绷带,他看上去很正常,没有肿胀,也没有瘀青。根据医生的说法,这是因为受伤极为严重:外部未见损伤,意味着损伤都在内里。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意识到,尽管肖恩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看上去头脑清醒,但如果你仔细听他讲故事的话便会发现,它们毫无意义。它们根本算不上是故事,只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的正切。
我为没有立即去医院看望他而深感内疚。为了补偿,我辞掉了工作,夜以继日地照顾他。他要喝水,我就去端来;他饿了,我就去做饭。
赛迪又开始来家里走动,肖恩表示欢迎。我期待她的来访,因为这为我争取了学习的时间。母亲觉得我陪着肖恩很重要,所以没有人来打扰我。平生第一次我有了大段的时间用来学习不用去拆解废料、过滤酊剂,也不必为兰迪检查库存。我仔细研究泰勒的笔记,一遍又一遍阅读他详细的注解。这样过了几个星期,奇迹般地,概念形成了。我重新去做模拟测试题。高等代数仍无法破解它来自一个超出我认知能力的世界但三角学容易理解了,是用我可以理解的语言写下的信息,来自一个白纸黑字充满逻辑和秩序的世界。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陷入了混乱。医生告诉母亲,肖恩的伤病可能会改变他的性情在医院里他就表现出反复无常,甚至是暴力的倾向,这种变化可能是永久性的。
他的确屈服于愤怒,试图伤害某人时,他一次次陷入盲目的愤怒。他不受控制地说着污言秽语,会说最恶毒的话,常常让母亲在夜里哭泣。随着他体力的逐渐恢复,这些愤怒越变越糟。我每天早上都不自觉地去清洗马桶,因为我知道,说不定午饭前我的头就可能被按在里面。母亲说我是唯一可以使他平静下来的人,我说服自己这是真的。还有谁比我更好呢?我想,他不会影响到我。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