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心前进。面包车打滑、颠簸。狂风乱作,窗外一片白雪茫茫。理查德靠边停车。他说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爸爸接管方向盘,理查德坐到副驾驶座,母亲爬上床垫,躺在我和奥黛丽身旁。爸爸把车开上高速公路,紧急加速,仿佛要证明什么,直到车速达到理查德开的两倍。

“我们不该慢一点开吗?”母亲问道。

爸爸笑着说:“我开得再快,也赶不上我们的天使飞得快。”面包车仍在加速。时速达到五十英里,然后是六十英里。

理查德紧张地坐着,紧握扶手,每次轮胎打滑,他的指关节都白了。母亲侧身躺着,脸紧贴我的脸,每次面包车摆尾行驶都倒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直到爸爸调整好车开回车道。她太紧绷了,我觉得她可能会散架。我的身体随着她紧张起来;我们一起做好了一百次撞击的准备。

面包车终于偏离道路时,大家反倒松了一口气。

我在黑暗中醒来。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沿着我的背流下来。我们掉进了湖里!我心想。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我身上。是床垫。我想把它踢开,但没成功,于是我就在它下面爬行,双手和膝盖压在翻过来的车顶上。我来到一扇破碎的车窗前。外面是茫茫白雪。接着我明白了:我们是在一片田野中,不是在湖里面。我爬出破碎的车窗,摇摇晃晃站起来,但似乎无法保持平衡。我环顾四周,可一个人影也没有。面包车是空的。我的家人不见了。

我绕着残骸转了两圈,才发现远处小山丘上爸爸弯腰驼背的身影。我喊他,他在喊其他人,他们都四散在田野中。爸爸穿过雪堆朝我走来,当他走进一束破碎的车头灯的光线中,我看见他前臂有一道六英寸的口子,鲜血在雪地上划出痕迹。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床垫下面昏迷了好几分钟。他们喊过我的名字。我没有反应,他们便以为我一定是从破碎的车窗甩了出去,于是分头去找我。

大家都回到失事地点,尴尬地站在周围,浑身哆嗦,不是出于寒冷就是出于惊吓。我们没看爸爸,不想指责他。

警察来了,接着又来了一辆救护车。我不知道是谁叫的他们。我没有告诉他们我昏了过去我害怕他们将我送进医院。我紧挨理查德坐在警车里,身上裹着一条反光的毯子,和我“上山应急包”里的那条一样。我们听着收音机,而警察询问爸爸为什么面包车没上保险,为什么他把座椅和安全带都拆掉了。

我们离巴克峰还很远,所以警察将我们带到最近的警察局。爸爸打电话给托尼,但是托尼正在跑长途货运。然后他打给肖恩,没有人接。后来我们才知道,肖恩那天晚上因为打架之类的事,正被关在监狱里。

由于无法与儿子们取得联系,父亲给罗伯和黛安·哈迪打电话,因为他们八个孩子中有五个是母亲接生的。罗伯几小时后赶来了,咯咯地笑着说:“你们这些家伙上一次不就差点没命了吗?”

车祸后过了几天,我的脖子僵住了。

一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脖子无法动弹。一开始并不疼,但不管我怎么努力扭头,都无法移动超过一英寸。瘫痪往下延伸,感觉好像有一根金属杆沿着我的背部直插进颅骨。我没法向前弯腰或转头,一这么做就会疼痛。我还有了持续而剧烈的头痛,不抓住什么东西就站不起来。

母亲打电话给一位名叫罗西的能量专家。她出现在门口时我已卧床两周了,我看着她像波浪一样扭曲,仿佛是透过一摊水看她似的。她的声音高亢而欢快,让我想象自己完整而健康,被一个白色泡泡保护着。我要将一切喜欢的事物,所有让我感到平静的颜色都放在这个泡泡里面。我想象着这个泡泡,想象自己居其中心,能够站立、奔跑。我身后是一座摩门教教堂,还有卢克那只早已死去的老山羊“神风”。一道绿光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