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西北军被皇帝强行招回京城,并且被皇帝夺了一半军权,家中儿郎更是在此后数年间,一个接一个丧命疆场,等新帝登基时,已经一蹶不振。

连新帝都感念西北军为国做出的诸多贡献,对彼时夺嫡之争中失败的对手魏王与荣阳公主,多加恩赐。

养寇自重这四个字,怎么听都和光辉形象的西北军没有干系。

凌家后来可是有许多子弟都死在敌手,凌家怎么会养寇自重呢?

李暮歌实在是不太相信这件事。

良嫔喝口茶,顺了顺嗓子,缓了缓情绪后才开口,“你以为,凌家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不从西北回来?自然是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凌家回了长宁,以后就再不可能踏出长宁半步。”

良嫔眼神复杂,她幽幽一叹,像是在说凌家,又像是在说其他人:“狡兔死走狗烹,打仗时需要将军,可仗总是会有打完的那一天,到那时,将军该何去何从呢?”

“那些蛮夷居住之地荒凉,种不了多少粮食,所以每年秋天,他们都有南下打草谷的习惯,就算什么都不做,陛下依旧需要西北军,这仗是打不完的,如何还需养寇自重?”

与草原游牧民族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属于中原耕种民族的宿命,稳定和不稳定必将会有一战,两边都不愿意打,可谁都不能停手。

为了生存,都要一直厮杀下去。

“前些年还好,这几年草原王庭屡屡内战,他们那边大小部落之间的矛盾,比与大庄的矛盾更深,如果不好好养一养,他们自己都能将自己给打灭了国。”

良嫔足不出户,却对西北的事了如指掌,甚至还知道草原王庭内部的事情。

李暮歌是站在后世的角度看如今,在她生活的年代,草原与中原早就一家亲了,根本没有战事,她对草原的所有印象,都站在一个时间的顶端,她在俯瞰时间长河里的草原。

那她能看见的,只有草原的轮廓而已。

良嫔生活在这个时代,她看见的是当下的草原,草原是什么模样,她看见的就是什么模样。

“母妃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还请母妃教我。”

李暮歌不喜欢良嫔归不喜欢,她不喜欢的人多了,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学习知识。

良嫔此刻看上去特别正常,刚刚那个发疯怒吼的人,像是从未存在过。

“书中自有黄金屋,一切都在书里,你六姐不爱读书,你以前也对这些不感兴趣,现在难得你想了解,一会儿遣人到梧桐殿拿几本书过来便是。”

“好。”

李暮歌低头,手指摩挲杯沿,热气在手指尖凝结成小水珠,有些微潮湿的感觉。

被烫得缩了缩手,李暮歌看了眼外头,天色已晚。

“母妃,你知道大皇姐一直在查西北军吗?”

“自然,她应该是在查那一批有瑕疵的武器吧?荣阳拿西北军的人来暗杀你,大公主是个特别敏锐的人,估计她看在看见那箭矢的时候,就怀疑西北军有问题了。”

良嫔疲惫地掀了掀眼皮,她的身体很困倦,精神却一直很亢奋。

这让她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来。

“母妃……”

“你一定要借她们的手,替你六姐报仇!你六姐死得这么惨,绝对有人害她!她死在皇后寝宫,皇后不会对她下手,但也不一定,若是皇后知晓你六姐用了巫蛊之术,她会动手的,是太子,不!也有可能是大公主,她想要让你六姐顶了她的灾星之名,还想祸水东引,让灾星传言落在皇后身上,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刚刚还很正常的良嫔,突然又开始愤怒起来,怒火让她无比难受,她嘴里怒骂着怀疑的对象,手边的茶盏与糕点,都被她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