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写下的不是?墨字,是?他的此生。
为将?者,少有善终,他从一开?始便知道的。
只是?,千万种罪名皆可,那人?却选了他最最不愿的一种。
流放的路很?长,自京城到幽云,数千里之遥,需走上三个?月。但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只需十日?,便能成为人?人?喊打的阶下囚,而后十日?,那颗赤忱的心一并跌进泥淖,被草芥碾在足下。
他想通了,横竖都是?死,那死得好听与死得难听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那人?又如此绝情。
“我,并无亲眷。”
柴火似乎要?燃尽了,火光被黑夜啃噬着,一点点低伏下去,在狠戾的风声中垂死挣扎,烧火的人?却无动?于衷,任由自己?被浓重的黑色所笼罩,像一个?溺水者,亲手放开?湖面上最后一根浮木。
“父亲和母亲很?早就?战死在边关?了,我甚至未曾见过他们。我能看见的,只有不苟言笑?的管家?,来来回回忙活的奴仆,摆满了整个?祠堂的写着名字的木牌,以及一个?很?大、很?空的将?军府。”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就?要?被这穿林而过的风一并吹走,“没有人?会来探望一个?没落的将?军府的遗孤,只有他会来。”
“他时常换上常服,背着人?来府里看我,捎些御膳房的糕点,又或是?各地送上来的奇珍,他说,他希望我成为蔺家?先祖一般能护卫河山的将?军,不要?堕了蔺家?的门楣。所以,我十六岁便出仕,领的第一桩差事是?……”
他顿了下,似是?有些记不清了,边上却有一道温和的声音替他接续下去。
“是?赈灾,启庆十八年,宛平水患,你是?钦差之一。”
蔺师仪侧目过来,奇怪身旁的姑娘怎么会知道这点微末的琐事,却见她将?手中的草叶撒进火里,让那已经奄奄一息的火星重新迸出来,在长夜间烧出一个?供他们栖身的、光亮的洞。
“我是?靠朝廷的赈灾粮活下来的,你这么一提,我也该给他烧一些的,”楚火落拍拍手,抖落沾上的泥灰,“好啦,吊唁完了,希望他接了我的草,下辈子能做个?能分辨是?非的人?。”
恩怨是?非都于此刻烧成了一抔土,由风领着,归于山野,川泽,天地,归于漫长岁月,成为蝼蚁落脚的尘泥,成为草芥扎根的过去,成为树根斑驳的年轮,唯独不可成为某颗心上腐烂流脓的疮疤。
蔺师仪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低眉笑?出了声,在这寂寥的山野间格外清晰。
“你不难过了?”
“我本就?不难过,只是?死者为大,追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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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眉目疏朗,眼眸里缀着清浅的笑?意?,又变回了那个?不识愁的郎君,这般望过来,便舍不得挪开?了。
“楚火落,谢谢。”
……
寨子里新添了三个?人?,也就?是?多了三张要?吃饭的嘴,偏偏胃袋子一个?比一个?能装,几餐饭下来,便让上回劫掠来的粮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