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师的笑容凝固在唇角,干巴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这解释实在苍白无力,她一开始想的就是把递补名额塞进盛汐那间宿舍。

“这是学校那边的要求,宿舍不能有空着的床位。老师不是逼你,只是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就算了。盛汐,我们各退一步,你也配合一下老师的工作好不好?”她叹了口气,把椅子转了个面,向着盛汐,表情万般无奈:“那张床都空了那么久了……”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但盛汐说什么都是坚定的两个字:“不行。”

女老师把椅子转回去,垂下眼睫,遮掩住眼中浓浓的失望:“好吧,既然这样,老师也不逼你。但是盛汐,有一件事你要明白,等你们这届毕业了,那张空床,迟早会有新同学搬进来。你不能守着回忆过一辈子。”

她没再说其他,沉默地签完假单,把条子递给盛汐,挥了挥手,让他回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一丝风也没有,蝉声聒噪,太阳炙烤着大地。盛汐的脑袋也像树叶般蔫蔫地低垂着。

辅导员的话在他耳边回荡、震响。

你不能守着回忆过一辈子……

一辈子。

鼻腔蓦地涌上一股酸涩,他眨了眨眼睛,使劲憋回泪意。

可是纪寒没有一辈子了,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

回到宿舍,傅砚辞他们都已经下课回来了。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室友们坐在桌边各干各的事,谁也不理谁。宿舍里静得像一片旷野,窗外的蝉鸣却更加热烈。

盛汐挎着包,很清爽的打扮,白色T恤和奶蓝色短裤,下面露出一截细瘦伶仃的小腿,膝窝透着粉。小猫明显情绪低落,没理会任何凑上来关心他的人,放了包,兀自坐到那张空床上。

他的手抚摸着空荡荡的木板。

那里的床单和被褥早就被人搬走。盛汐抱着肩,蜷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粉白的腮肉堆挤出闷闷不乐的形状,他任由自己旋转,旋转进明亮粲然的回忆里。

纪寒,人如其名,是个有点酷有点冷的男生。他出身书香世家,爷爷是书法家,奶奶是化学博士,最早一批留德的交换生,父母都在体制内。这样一个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家庭,却教出了一个离经叛道、事事出格的纪寒。

他是个旅游户外博主,兴趣爱好是登山、徒步、蹦极、滑雪,在外网有二十多万粉丝。

盛汐第一次知道他的账号,是坐在纪寒腿上,被他抱在怀里。纪寒贴着他的耳朵说:“宝贝,关注我。”

低磁的嗓音弄得盛汐耳热,又觉得他抱得太紧了,微微鼓起了腮帮子,推开他的脸。娇娇的,也不看人,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哼哼唧唧说:“……才不要。”

纪寒笑了声,诱哄:“确定不要吗?”他很温柔地揽住盛汐的腰,没有半分逾越的举止,只低低垂下了眼皮。一双桃花眼看人很深情,眼尾有道浅浅的褶皱,垂下来时,像小狗。“可是我都关注了你。”

盛汐被他磨得没办法,鼓了鼓腮颊,犹豫半晌,这才慢吞吞道:“那好吧……”

纪寒抱着他,笑得像得逞的狗,眼眸亮晶晶的。拿走盛汐的手机,点上关注,炫耀似的晃了晃:“现在,汐汐是我的唯一关注了哦。他们一点进来就能看见你。”

他唯一且特别关心的盛汐。

他的宝贝。

他给人的感觉像山峰的积雪,淡淡的,有点凉薄,带着春意的冷峭。但搂着盛汐的时候,他是一片清淡的新绿,阳光晒在盛汐头上,他舒适地蜷在纪寒怀里,像找到了量身定做的猫窝,浑身暖意融融。

纪寒会摸摸他的头发,克制地亲吻他的脸颊。

盛汐的眼神天真无邪,双眸明亮如星,有点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