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意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重新抵住了坚实的车厢,她才仿佛找到什么支撑似的, 斥道:“说话就说话,作甚动手?”

“而且你?这么大力做什么, 把?我的手钏都捏坏了。”

陆承见她瓷白的手腕上当真出?现一圈浅淡的红痕, 他第一时间有些错愕, 忙紧张地问:“很疼吗?回府以?后我马上拿药来。”

“不用你?的药,”纪明意揉着手腕, 没好气道, “我自己有!”

见女孩儿眉目飞扬, 隐隐间夹杂着一股愤慨,陆承立刻便又好脾气地哄道:“别?生气阿意。”

“真把?你?手钏捏坏了?我再?给你?打个?更?好的。”

“阿什么意, ”此刻,纪明意终于分出?心神来纠正他的称呼。

她瞪他, 因为生出?怒意,面颊也飞出?几片粉红,她不厌其烦地再?次重申:“我是你?娘。”

陆承冷冷呵一声, 意味不明地盯着她说:“我自己有娘。”

“从今往后,你?只许当我的阿意。”少年?又欺近她一步,他的眉眼在昏暗的环境中?流露出?不容违逆的桀骜。

纪明意与他的身?子错开,她薄责道:“陆承, 你?失心疯了是不是?”

“我在说真心话。”陆承正了神色,他呼吸声粗重, 骨肉停匀的一副少年?身?子紧紧地绷直了。

他哑着嗓子说:“我不想再?骗自己。”

“喜欢便是喜欢,”少年?将脊背挺得笔直,他的嗓音艰涩郑重,“我喜欢你?这个?人,和年?龄、身?份都不相?干。”

历经?两辈子,纪明意头次被这样当面表白诚然?,有许多人曾经?痴迷过她的骨肉皮相?,但是却从没有人这样对她剖心说着“喜欢”。

这份喜欢不加掩饰,来得猛烈而汹涌,炙热且真诚。

使得纪明意一时有几分不知所措。

须臾,她微微握拳,指甲刺进了肉里?,以?此让自己保持些清醒。

纪明意的面孔柔和,她克制着自己面上的情绪,决定采取怀柔政策:“九郎,可这样是不对的。你?晓事又聪明,应当能明白,对不对?”

“给我戴什么高帽子?”陆承微一扯唇,他脸上的桀骜不训渐渐消失,只余眼底干净荒凉的笑意。

少年?一丝不苟地说:“我当然?明白。”

“所以?我是清醒地喜欢上了自己小娘。”陆承用无比平静的声音说完这句话。

纪明意的喉咙仿佛被人捏着,她只能语不成调地嗫嚅:“你?……你?怎地油盐不进。”

陆承垂目,挑唇说:“当日不是你?问我敢不敢承认自己的喜好吗?”

“我敢承认。”陆承抬眸直视她,神情是欲披荆斩棘的决绝,他的耳尖略红,口吻却坚定,“阿意,我喜欢你?,今后我会保护你?。”

“一言既出?,至死不相?负。”

陆承的面庞棱角分明、线条清晰,他说话时,整个?人尽显锐利的少年?朝气。

这份朝气譬如朝露,因为太过明澈易碎,让人不敢靠近,却也因为太过纯粹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藏。

“至死不相?负,”纪明意重复了遍少年?的话,她微微启唇,轻声地问,“你?可明白这五个?字的分量?”就敢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明白?”陆承一双桃花眼里?的情绪不苟又庄重,他从喉咙中?吐出?几个?字,“阿意,你?说你?不信任少年?人的真心。”

“可我要叫你?知道,少年?人的真心一样是可以?很好的。”陆承字句清晰地说。

纪明意笑了笑,她低低道:“一瞬不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