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排着一条长队,杜敬弛粗略听说是某处失修,大家都在通过应急通道往上走,而他是要去负层的,跟头顶气派精尖的玻璃房相差甚远的地方。仔细一想世界本身也是老旧的,套上什么壳子看见什么样子,其实霉藓都长在脚下,有人喜欢有人厌恶,有人抬头有人好奇蹲下细细观察,杜敬弛逐渐发现自己可以不是自己,无数声抱歉并不难说,好容易挤到空旷的下口,攥着袋子飞也似地破出去。

就跟他猜的一样,小破教室似的临时法庭很安静,无论与案子有关系没关系的人都坐在后面,听课般困倦地在捱左右律师辩护。也如同他了解的一样,孟醇反感在包装文明的地界里为自己辩驳,有些令人生气的沉默。

杜敬弛推门声很大,阻门角赶在法官宣布继续延长审讯期之前凿进墙壁,咚一声吸引所有人看向门口,包括辩护律师尖锐犀利的视线,一下捕捉住透明塑料袋里层叠的磁带。她迅速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微微前倾,声音宏亮地请求申诉。

杜泽远得知转机时正听下属汇报慕尼黑那头的消息,做在一旁看书的汪晖楠偏头面向他:“你看看你儿子,不差的。”

杜泽远没说话,手里的钢笔放了下来,而地下无数层审判席的观众应响升起的掌声同样,细微、稀疏、约定俗成,意料之中。

也就是最响亮的一道掌声,稀里糊涂地拍着、鼓着,在孟醇身后如雷,一道唯一足够勾起他遐想的掌声。

孟醇梗着脑袋不回头,坐在那,接受所有舆论的倒戈,神话的冠名,一股脑地冲向这间四方狭窄的教室里,翻滚寥寥几人的心绪。

鱼腥味涌回来。

狂笑声涌回来。

血红色涌回来。

接着钻一样的天空,太阳一般的月亮,如同海洋的沙漠,比日光灼眼的篝火,胜似山脊河流的怀抱,一股脑冲向杜敬弛。他做起好长一段梦,都围绕那个干涸的人,不受控制地奔向开裂的缝隙,填起一道道裂痕,相贴每一道伤疤,从背影涌向他最初还未曾知晓将来的形状。

杜敬弛双手拍得生疼,但是不愿意停。他带着两面火辣辣的掌心走出去,靠墙站着,慢慢蹲了下来。

外头风声特别大,杜敬弛还以为下雨了,拿着烟盒走出去,狂风里衣服直直贴在身上,把他往后拽了两步。

他深吸一口气,护着烟头的火,迎风再往外走去两步。

虽然不知结果,但杜敬弛已经在想等孟醇出来,一定要先把他那身破破烂烂的行头换喽,以前在哑巴村也是的,几件衣服像是从小穿到大,紧绷绷得不舒身,合着几年挣的钱都不晓得花哪去了。

他又想起孟醇私下让刘姐代为保存的十来万块钱,其实刘姐没过多久就告诉他了,说小孟要我帮忙给你兜兜底,生怕你没钱花嘞。

一张银行卡有多旧,杜敬弛就有多想踹孟醇一脚,老子缺你这十来万啊?也知道刘姐淳朴直白的用意:他走了,你千万不要忘了他呀,他对你很好。

杜敬弛独自把情绪消化了,呼出一口烟,见不着半点白就被风吹走了。

到时候自己有几块儿表也拿给孟醇戴吧,他喜欢哪个戴哪个,他自己反正不爱手腕有东西磨着,但机械表这东西还是得人戴着,多动就是最好的保养,适合孟醇。

普通人还压不住他的表呢。

前情以防太久大家已经忘了:是之前孟醇执行任务受伤之后 醒来急着跟小杜去看月亮 就敷衍人家去找上校别打扰自己的那位记者 应该是出现滴

第101章101*长腿101老啊姨101整理

杜敬弛让烟熏得眼睛痒,抬手快碰到了,又放下去。

他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觉得要是醒来后还有什么变故,也能继续再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