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不清铃主的神色,在他麻木地经过时,皆被他额前略显凌乱的碎发遮掩住,望不穿虚实。
可烟草信息素混合着凉薄的茉莉气息,带着说不出的压抑,经久不散。
那股浓烈的压迫感无形之中捏住了每个人的心脏,让久经沙场的众人都逐渐窒息。
这是一种无声的悲恸,仿佛灵魂的呼啸。
一声声的沉痛的步伐中,他的背影挺拔,在月光下拉长了笔直的影子,像一把收敛起锋芒的利刃,仿佛下一秒就要出鞘。
“铃主先生。”
希尔将军一向沉默寡言,可此刻还是无法放任不管,低声提醒道,“姜家……九死一生。”
可生命威胁前,阿迟还是没有停下半分脚步,直直地向西海地界前行。
与其说像听不见一样,不如说,听见也无所谓。
他终究无法接受时奕的死,任何事都拦不下他的脚步。
月光之下,越过城线,阿迟还在往姜家的大门走,提着枪械和太刀一步一步不曾停顿,眼神阴沉而空洞,对四周的危险视若无睹。
他仿佛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命了,理智岌岌可危,随时会崩盘杀出一条血路来。
姜家的佣兵一个个虎视眈眈看着他,却由于家主的命令不能动手,起码要等到他进了大门,做足面子稳住对面的帝国军。
而阿迟早就不会思考什么局势、什么权谋了。
他直勾勾地在高大的门前站定,一身漆黑的作战衣在夜色中并不起眼,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连续多日的悲哀后,他明明眼尾还带着绯红,而此刻的气质却安静到恐怖,像隐在黑夜中的一尊杀神,携着催命的曼珠沙华。
风轻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抬起灰暗的眼眸,清寂的视线像钉子一样扎盯向上面的监控,一言不发。
屏幕后面的男人唇角掀起弧度,胜券在握地笑着,吩咐道,“让他进门。然后,给我活捉过来。”
细密的雨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无路可退的人身上,将周围一切鲜明的色调浸染得灰暗。
这场硬仗一触即发,子弹避开了阿迟的要害,一下又一下企图击穿他单薄的身躯,可他身手敏捷闪避开,置若罔闻。
带着枪械的佣兵乌泱泱地围压过来,可在雨水的嘈杂之中,阿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模糊了他们丑恶的面庞。
他只觉得他们嘴巴像个机器似的开开合合,喋喋不休,吵闹得直叫人皱眉。
枪声不断,太刀让雨水染上鲜红,在踩踏之下溅起冰冷的水花。
阿迟感觉不到痛,大脑一片灰色,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
他无声地嘶吼着,发泄着,只能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不断溅在冰凉的脸上,缓缓滑落,跟着他早已碎成渣子的心脏一起,一片又一片沉重地扎到地面上去。
他自己毫无知觉,可在旁人眼里,他的眼神恐怖极了。
他衣衫褴褛,脸上的血迹像在燃烧生命,踉跄在泥泞之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他每个动作都是毫无眷恋的,仿佛活了这一秒没有下一秒似的。不断喷溅的鲜红像绽放的彼岸花,成为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可阿迟看不出什么美感来。
他只能感觉到彼岸花的花叶不相见、生生相错的绝望。
他一刀刀斩断了离别的荒唐,划破了无助的血泪,可最终还是在细雨之中孤零零地。
他不愿放下的已逝之人的虚妄,可他只剩下毫无用处的孤傲。
阿迟杀疯了。
他不知道吐了多少口血,才能踩着尸体站在高高的楼梯前。
一丝犹豫都没有,他艰难地拖着身躯,一点一点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