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城郊一座土山上。

可怜这两个孩子,不过垂髫之龄,就这样命丧于自己的亲叔叔手下。

李斯焱说过,斩草要除根,由于早年的卑贱经历,他的行事风格一向狠辣而不择手段,时常叫我不寒而栗。

他连血脉相连的手足都能痛下杀手,何况是几个不相干的史官。

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为自己做下的事情感到愧疚。

我入宫是在春天,尚有料峭轻寒,待得暑气带走最后一点凉意,长安的夏季轰然而至。

酷夏炎热,人心躁郁,在不安氛围的影响下,李斯焱处理公务的速度也加快了,七月初三这天,他连着流放了好几个被查出贪腐的郎官,震惊朝野。

我震惊地看着这份流放名单,只觉得离谱极了,脱口而出道:“这些大人各个都出身望族,世代簪缨,家私岂止万金,怎么可能贪墨这点赈灾的蝇头小利?”

李斯焱正在歇息,懒洋洋地靠在榻上,玩着左拾遗孝敬的白玉玛瑙杯。

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嗤笑道:“望族?没他们这些望族巧取豪夺,变着法儿搜刮民膏民脂,户部也不至于连田赋都收不上来,朕找个借口办了他们,不过是把该拿的拿回来罢了。”

“可那也不能诬良为盗,胡乱流放,”我严肃道:“一码归一码,即使他们真的贪墨,也罪不至此,人家数代勤勉积攒的家业,被你轻轻巧巧夺走填了国库,这不合律法。”

李斯焱用白玉玛瑙杯敲了敲我的脑袋,似笑非笑道:“知道吗沈起居郎,朕最厌恶你这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你觉得律法是谁来定的呢?如果律法有用,那为什么百年来门阀当国,民怨四起,还让朕这个不仁不义的人当了皇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淡淡道:“史书无趣得很,唯独这一句有些意思,那些望族吃了那么多年肥肉,也该吐出来些了。”

“况且,”他顿了顿道:“已走到了这儿,不收拾他们,便轮到朕收不了场了。”

我一时愣住了,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斯焱又敲了我的脑门子一下道:“杵在这里做甚,记下来。”

我懵懵懂懂地拿起笔,草草记下了他的言语。

那时我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好像是在顺应某种趋势,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慢慢明白过来:在李斯焱一朝,许多看似不合理之事,背后都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