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宫里派人来请郑渊赴中秋宴,特意让他带上家眷。
「劳烦红柳跟我同行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又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去抵那些我还不了的恩情。
当晚他在院子里舞剑,没注意到我靠在门边看他。
他比裴清风高许多,身材高大,肌肉绷紧时宛若拉满的弓弦,在皮肤下涌动着蓄势待发的爆发力。
剑风所到之处,梨花簌簌落下。
他一剑刺出,目光顺着剑身看到我。
我盈盈一笑,身上披着的薄纱似是无意被风吹落,露出一半香肩。
郑渊持剑的手一抖,立马转过身去抬脚要走,被我叫住。
「你嫌弃我?」
他猛地停住脚步,沉声道:「怎会。」
我走到他面前,强迫他看着我。
「你喜欢我?」
他一愣,蓦地红了脸。
半晌,他才开口:「你还记得两年前的冬天,大严趁夜渡江偷袭,我们死伤惨重。」
我当然记得。
彼时缺少军医,又没有药材,裴清风等将领便下令放弃那些受伤过重的人。
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一些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小。
第二天那些蒙着白布的尸体越来越多。
我懂些医理,于是便尽我所能帮忙找点草药。
那日我晒药时看见尸体堆突然动了一下,我吓得跌倒在地,突然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抓住脚腕。
一个满脸血污的人躺在那儿,像是死了般,可那只手却怎么也不放。
我见他还活着,赶紧把他拖出来。
随军医师说他伤的太重没救了,还是送回尸堆吧。
我总觉得他能活。
于是我把他放在雨棚底下,用我胡乱找的草药胡乱的治。
我不是什么大善人,只不过人活着总要有点盼头。
我从云端跌入谷底,面临战乱,不知道会不会败,不知道裴清风会不会出事,他出事了我又会面临怎样的可怕境遇。
那时已经濒临绝望。
这个人就是我的盼头。
如果我能救活吧,是不是意味着我活着是有用的。
那时粮食短缺,因为裴清风我一天能有一个馒头,我会掰半个就着水喂给他。
他那些狰狞的皮肉伤我只能抹上草木灰应付。
这么胡乱治着,他一直撑着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第几日,我起床时发现尸堆被焚烧,那人也不见了。
当时我还以为他最终没能挺过来。
「我伤好后,常常去看你。」
「你若了无牵挂,我必早早袒露心迹,可你当时心悦裴清风,你跟他在一起时笑得很开心。」
「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你的心有没有回来,所以我在等。」
……
我愣了很久。
他说的这番话,从没把我当作一个下贱军妓看待。
拒绝我的主动接触也只因为他以为我还喜欢裴清风。
他在克制地跟一个心悦他人的女子保持距离。
他是这样好的人啊……
郑渊帮我把衣服往上提了提。
隐忍克制地收回手:「风凉,不要……」
下一秒,我拉住他的手放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