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轩辕衡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额头上的血红艳艳地流,彻底安静了。

林悯看了看自己砸过人的手,木枕咣当打在床板上。

他本来是周身萦满黑气的,脸上的表情,形容起来就是就算此刻有人给他手里递上一把菜刀,围个花里胡哨的围裙,也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个做饭的厨子。

布致道把早饭放下在屋内圆桌上,轻轻的,一句话不敢说。

林悯却捏起拳头,看看地上倒着的傻子,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

布致道觉得,他那一口气长的甚至要呼吸不过来了,叹完之后,他整个人都矮小了不少,恨不得小到,快要变成一粒尘埃,消失……

他不开心。

他总是不开心。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忘记,自始至终都没有。

做令狐危的时候,那时候缠在他身边,他见了自己,也是不开心,如今骗起了人,撒下弥天大谎,做了布致道,苟颜无耻,强求着陪在他身边,人家也不开心。

林悯有开心的时候,那是很久很久之前。

眉眼俱开,说笑无羁,不可方物。

布致道那时候还是令狐危。

令狐危可真是恨他那副样子,恨得要死。

因为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正是仇滦。

他的笑容,欢欣,说笑无羁,给的都是仇滦。

他同仇滦,真是有多的说不完的话,二人起坐相携,情谊非薄,当时仇滦每每如何哄他来着?令狐危倒是并未留意,当时只有满腔的嫉恨,烧红的眼一双,盯着他们,好好看了一场,其实什么真相都没有看出,只在乎那仇恨的表面,烧的他如一场烈火焚起。

葬身了三个人。

令狐危,他还叫令狐危的时候,不知为何,小时的记忆已不怎么清晰,大家还勉强是兄弟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就住在江南湖海帮总舵中,小院水塘环绕,莲叶清圆。

娘死了,为了救滦弟。

夏季的莲子清甜,滦弟看见别人凫水嬉闹,摘下莲蓬莲花,吃着莲子,高声唱着渔歌儿,自己巴巴在岸上看着他那时毒素方清,身子不好,不敢下水。

令狐危当时悲痛欲绝,他本来没准备跟弟弟一起做没娘的孩子,可是他的娘也死了,他已经开始学会恨,初初有了个苗头,看着站在岸边的弟弟,突然想到,推他下去,淹死他好了,神仙爷爷,要是弟弟死了,把我娘还给我好吗?

于是他走过去,弟弟看他过来,抹起眼泪,抹的越来越凶。

他骂他:“哭个屁!窝囊!”

弟弟哭着说:“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他蹲下来,让自出生就体弱多病,薄的像一片纸的弟弟趴在自己背上,吼他:“还不快上来!”

弟弟笑了。

一边哭,一面笑。

没出息。

他驮着弟弟,像从前许多次驮着他跟弟子们玩骑马打仗一样,入了水,他憋气很厉害,于是总是没在水里流眼泪,他娘死了,他从来不哭,他不喜欢让别人看见他流眼泪,他不像这傻货,眼泪不值钱,因为娘常常教他 ,男孩子要坚强,有担当。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眼泪可值钱的很。

出了水面,眼泪和水混在一起,就没人看见他哭过了,仍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摘罢!没出息的东西!”

弟弟没有去摘莲花莲蓬,而是抱住了他头发,趴在他脑袋上小声又叫了他一句:“哥……”

类似这样的记忆……还有以前娘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两个一人守着一边膝盖,像两只巢穴里窝着的小鸟,拿嘴接着吃娘掰开了喂过来的点心,娘笑着,说:“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