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屋中没了其他人,林悯走过去撑开窗杆,只见四周桥上甚少有人经过,这里跟迷宫一样,只有三两白衣婢女不时端着东西沉静地走来走去,湖水一眼望不到头,缓缓流动,四周许多房间建在水上,小桥回寰,各有雅趣。

他们在湖中央。

他回去坐在布致道身边,双手抱头,倒在自己膝盖上:“你快醒来罢,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

又在心里喃喃:方知、方智……怎么这么像?

好人,坏人,他分不清,真的分不清,什么都分不清,也不敢问,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短暂安定,总怕撕破了是什么血盆大口,会把他吃的什么都不剩。

因为布致道的昏迷不醒,骤然跟他身在一个陌生地方,这地方的主人虽然温柔亲和,可他心里总像是揣着一块儿火炭,烫的他慌,总是坐不住,他真的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跟他商量商量,这个人只有目前昏迷不醒的布致道。

不多时,昨夜那个骂了他们的婢女带着两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婢女过来了,将他们的旧衣旧物并早饭一起带过来。

早饭摆在桌上,林悯见都是小碟精致,不用吃,光看都是赏心悦目……他先坐到桌前,自己装作嘴馋地挨个尝了一口,舀了一勺,纷纷都在嘴里胃里过了一遍之后,才用碗盛些粥水夹菜,坐到床边把布致道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去给他喂。

一碗饭喂到见底的时候,布致道被粥米呛着了,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皮,然而很短暂,抬起看了他一眼,张嘴还来不及说话,便又晕过去了。

他的嘴唇还是很白,脸上也是没一点血色。

林悯叹了口气,放他躺好,把碗筷勺子放回桌边。

正这时候,听见外面水上传来笛声,宛转悠扬,很是悦耳,带着一点悲伤的韵律。

那婢女见他愣怔着听,便笑道:“这是咱们主人在吹笛子。”

林悯推开窗去看,只见沈方知不知何时又立在前方的亭子里,一身白衣,临风吹笛,飘飘乎有点临江仙的意思……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

每日都是这样。

林悯每日每夜都跟布致道吃睡在一处,寸步不离,但凡入布致道口的东西,不管是药还是水,他都会先偷偷入口,然后再给布致道吃,沈方知偶时来为布致道换药看诊时候,两人就还是那样,林悯淡淡的,有时也称得上冷冰冰,沈方知态度却一直保持温柔可亲,进退有度,两人始终保持恰当的距离和礼貌。

他没再贸然向林悯走近了。

林悯总能想起傻子,袋中最后那颗糖,有一日给他拿出来剥开,塞进嘴里,嘴里含着糖,口水都是甜的,眼泪却怔怔落下,十分苦涩。

沈方知就在房里,瞧见了,没说什么,看诊完毕,提着他的药箱走了。

午饭时候,婢女们端着吃食进来,点心碟子里摆满糖果,各式各样。

沈方知身边这位婢女名唤花灵,人如其名,生的漂亮,人也灵气,笑道:“我们主人知道林公子喜欢吃糖,特地命咱们买来的,林公子捡着喜欢的吃些……”

“他不喜欢吃糖。”

这时候,房内响起一道虚弱的声响打断了花灵。

林悯回头一看,眼泪差点儿没飙出来,这小子眼睛一闭不睁,躺了小半个月,终于舍得醒来了,他此刻已靠一条好胳膊光膀子挣扎着靠在枕头上坐起来,将床边的林悯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笑对花灵道:“他不喜欢吃糖,他吃糖是因为伤心,吃一回,伤心一回,还是不要叫他吃了。”

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家主人救了我们,等我好了,亲自去给你家主人道谢。”

花灵狭着眼睛将他看,仿佛是在说谁稀罕,对他就没有对林悯那么热情了,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