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娘”悠长哀怨地响在耳边,杂着浓浓的醋味儿。

林悯闭了闭眼:“……”耳朵起茧子了,起茧子了。

布致道正好指住傻子,像个烦透了的爹那样,指头往前一戳,吆喝:“来的好,赶快把你娘带走,别在这儿捣乱!”

傻子求而不得,牛一样闷头拽着娘离开:“娘……娘跟我走……数……数清了……”

越往南行,气候倒没有那么冷了,有时候还会黏黏糊糊的下几场雨夹雪,后来直接是冷雨。

可能是因为心境越来越好,林悯的瘾症很少犯了,一路同布致道和傻子欢声笑语,说笑赶路,布致道教他念清心经,得空也教他一些简单的防身拳脚健体,又时时以自己的内力帮他一起对抗体内残余毒素,成效随着时间越来越显著,心愉则百病消,胸口也很久不曾流过东西出来了。

清早,雾气弥漫,地下潮湿,天阴的很。

四周林子野路因有过冬鸟儿偶然啾鸣,显得更加幽静,前面是条大江,水流仍旧哗啦作响,过了江就是市镇,再行百里,就到了经济繁华,人人安定的江南了。

江上大雾弥漫,布致道围着江边找了一圈儿,没有一个撑渡人和一艘大船,他心里有些不安。

虽说这样的天气,江上行船危险,他不是不知道。

马车停在江边。

黑青障湿的雾气里,十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一簇黄火在雾障中熊熊燃烧,是一点照亮四周晦暗雾气的光,上面架着一口煮粥的锅。

三人在雾气中,围在锅边,烤火等粥吃。

林悯见布致道一脸愁容,面孔霜雪不化,他倒对这样可能要耽搁他们半天的天气也乐观,马上要到江南了,他心里开心得很,拍拍他肩膀,笑着安慰道:“没事儿,不着急,马车里暖和,这里生着火也不冷,先休息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太阳出来,雾就散了,码头上就会来船夫载咱们了。”

说着,把布袋里的肉干撒进锅里,立时就有咸香随着热气飘进鼻子里,他动起有些给晨风吹红的鼻尖嗅了嗅,傻子要动勺子,他将他手轻轻拍了一下,小声道:“再煮一会儿,肉干煮烂了好吃,你乖。”

傻子便不动了,就乖乖看着娘搅和锅里的肉粥,这是他们的早饭。

布致道忽然站起来了。

林悯有些奇怪,觉得他太紧张了,跟着他一起站起来:“怎么了?”

布致道脚下动了几下,整个人转了一圈,停下了,目光锐利地看着后面与大江相反的方向,平静地说:“有人来了。”

林悯跟他一起往后面看,半天,除了浓的什么也看不清的雾,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声响,他知道他们功夫厉害的人或许听觉视觉什么的与别人不一样,瞧他这样紧张,虽说什么也看不见,也想,这里是江上码头,或许也有不信邪的旅人,跟他们一样,要清早往这里来看看有没有行船,是过路人而已,但是如今什么都肯听他的,想他自然有他的道理,谁都会骗我,他是绝对为大家好的,便道:“你心里不踏实,那我们赶紧走吧,我收拾东西。”往地下一看,咋舌心疼道:“只是可惜这锅粥了,还想着一会儿会不会出太阳,雾气就……”

“来不及了。”布致道长腿一跨,挺在前面,面色凝重:“躲我身后。”

林悯赶忙照做,傻子也登时站起来把娘护在身后,眼神里有一种极为熟练,因为充当了多年的保护者,所以此刻神志不清也油然而生的懵懂警冷杀气。

他俩个一前一后,把林悯夹在中间。

布致道听见,晦暗灰白的蒙蒙雾气里,浓到看不清的地方,落地点足声、脚步声、剑鸣声、风吹早动,草木皆兵。

倾巢之力,多到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