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年男人,三更半夜仍穿着绯色圆领官服,可见事发前还在案牍劳形不曾歇息。
这样个尽心竭力忠君爱民,公尔忘私的好官,教人如何去责备?
“大人,莫要灰心自疚,”赵锦宁抬手虚扶:“困兽尚且拼命相斗,何况你我?”
“不到乌江不尽头。”她嗓音温柔,却字字铿锵有力,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瞳中簇着团无可撼动的坚韧光芒,“我们未必会输。”
“下官领命!”杨同甫耳闻目染,颔首一礼,挺腰直背,满脸毅然决然。
赵锦宁移步墙边,顺着窗户朝外看,远处,星河般的火把头逐渐逼近。不出半个时辰,千军万马便临城下。
她纤细指尖抠住窗沿砾石,寒声道:“大人可愿听我一言?”
“殿下请讲!”
“我们只有五千余人,硬拼只会白白牺牲。”
“不如...”她望着城外宽宽的护城河,横心作赌,“灭掉所有灯笼火把,放下城门吊桥。”
杨同甫一愣,旋即意会,“殿下是要施…空城计!”
她移目望向杨同甫:“大人以为如何?”
兵临城下是迟早的,此计虽险,总好过坐以待毙。搏一搏,没准能有一线生机。
至于结果...尽人事,听天命罢!
杨同甫颔首应道:“下官谨遵懿令!”
霎时间,灭灯、收旗。
混编的五千余士兵,锦衣卫身先士卒,18澜06澜49埋伏护城河附近。弓箭手隐于城墙,其余人候在城门内严阵以待。
赵锦宁站在城墙,看着他们按照部署一一就位。
“殿下。”
她闻声转过脸,孟仞迈步上前,把手中盔帽、火铳献上,“是崭新的,殿下戴上、拿着防身。”
岑书接过盔帽替她戴上,她自己拿起火铳,微微笑了笑:“辛苦了。”
一片死气沉沉中,孟仞依然能看清她容华娟秀的笑脸。
倏地,他感觉冷掉的血重新滚热,生平头一遭体会什么叫拨云见日。
即便此刻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
“臣、定会护卫殿下周全。”
孟仞抱拳退到几步之外,身上黑袍融进黑夜,英伟身形虽不看清了,却还是令人心安。
赵锦宁转回脸,同嫤音、岑书躲到垛墙后。紧攥着手中火铳,默默在心中数数。
所有人都静止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寂静如幽冥。
昏沉中,恍若听到虫鸣声,似近似远、似有似无地钻破凝结空气,轻轻地、隐隐的、灌注进耳。
压死骆驼的并非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漫长的熬煎。
那哒哒哒的铁蹄声,终究震响禾兴的土地,掩住了赵锦宁犹如擂鼓的心跳声。
城下黑压压的人头,远比她料想的还要多。
领头三匹披挂铁甲的战马停驻护城河,盘桓不前。
中间戴着鎏金铁盔高帽的魁梧将领,正是包罗特儿吉同父异母的弟弟,包罗特岱钦眯着细长眼睛高昂起头颅,犀利目光审向俨如死城的禾兴城,问一左一右两位军师:“攻还是不攻?”
左侧军师自上而下,从高耸城墙扫到平放吊桥,谨慎道:“大军连夜奔袭,不如撤回狡骏丘休整,明日再部署攻城。”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右侧谋士闻言,乜了眼胡长绑辫的左军师,鼻中嗤笑。
“哦?”岱钦调转视线看向右谋士,态度谦虚有礼,“还请吴先生言明。”
吴谋士剖玄析微,慢条斯理道:“昔年,诸葛孔明带领两千士兵,以空城计吓退司马懿十五万大军。”
“将军英勇神武定能看出这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