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那就是努力去爱别人,虽然我可能无法完全免於悲伤。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永恒拥有美的潜在愿望了。我去看海,哭著告诉自己:

「我不可能永远拥有一件美的东西,甚至记忆也不能,即使我再爱它。就是因为美

有它的自然生命。如果我想永远拥有它,就会扼杀了它的美。」我决定将你从我心

里放开,分离的仪式对美是必然的,美不能被永恒保存,只有放弃美转为善时,才

会流进永恒里。

爱得愈深,悲悯愈深,知道对方跟你一样在受苦,毕竟生存里有绝大部分是丑

陋和冷酷的疆域,唯有善能溶化这片疆域。所以人与人之间所存在的永恒因子是一

种属善的基本关系。[我希望你活得好」,这是超乎我们的热情和审美历程之上,更

基本属善的对待方式。

● 一九九○·七月十三日

水伶,今晚我搬进小凡的公寓,展开新生活。关於生活,「现实」是我的主题。

如何引领我的感觉走出幻想进入现实,让我的真实感紧紧抓住现实这一界域,如何

让我的思想和感情更专注地投入现实的材料。独自生病这半年期间,是我最接近现

实也是最脱离现实的时候,我被狠狠冲击,「现实」和「精神」激烈交缠,使我深刻

地体会到它们各自的属性和在生命里所扮演的角色。

我为自己对现实的渴望,以及过去精神长期所受与现实隔绝的痛苦而痛哭、悔

恨、感动和振奋。真正濒临肉体毁灭边缘,却反而激发不愿结束此生的欲望,体验

到想要回到现实里再活下去的强大呼喊,身体里流出「生是一种恩赐」的声音,洗

涤了生这几年加诸我们折磨的罪恶,也净化了我与生之间毁灭性的仇恨。你看,我

竟然能像怜惜阳光雨露般地怜惜自己微弱的生存,并激发出要「立尽此生」的原始

生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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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危险的一夜,我继续住在小凡的隔壁房间。她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每

天早晨地拖著疲惫的身体起床,打开我房门的一个小缝偷看我,在那一瞬间我总会

即时睁开眼睛叫住她,她进来坐在我床边,两个人孩童般地玩闹著,我放几首起床

歌(如 Don Mclean的 American Pie或 Den Forgber的 The Leader of

Band),我摺被,她抱牛奶顺便冲一杯咖啡给我,然後两个人坐在小餐桌前吃早餐。

她看报纸,我就在旁边打岔,胡乱问她一些问题,由於工作需要,她得利用这时候

看几份报纸,而我常故意说笑话让她不能看下去。

她大部分时间戴的是隐形眼镜,感觉上较庄重,距离较远,唯有早餐这段时间

戴著一副厚重的框架眼镜,镜片可看到密密的一圈圈,看起来显得憨厚可爱,我最

喜欢在这个时候逗得她哭笑不得,每当可以让她活在一个单纯的片刻,就使我有莫

名的幸福感。

然後,她进房穿衣打扮,在打扮这方面她又像个淘气的大男孩非得作女性化装

饰,虽然能熟练地妆扮出妩媚的风韵,却又无所不用且一极地调侃自己身上的妆扮。

有一次她穿著美丽的长裙在酒会上跟大老板跳舞时自己踩到裙子,她还一路大笑著

回家,得意地告诉我,她的外在习性跟我一样大而化之,满不在乎,甚至较我更阳

刚味。

这时候,我坐在我房间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