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价值一样。不能说成他是为另一个人活著。没那么简单。他从小到大所背负的伤
害与悲伤,早在他十八岁碰到我那个点就满了,那时他就决定要放弃他的生命。是
我拉住他的。”他回头看一眼哭累了暂时趴在旁边的楚狂,轻抚鼻子。“说来十分戏
剧化,我跟他原本完全不认识,更没见过面。那是我复学後刚进高一不久的事,楚
狂读高三,四月一日傍晚放学走出校门,他走过我旁边。一下之间,这个陌生男子
的脸像放大一样跳进来,一张我所表现不出却集合我内在全数的感受,熔铸成的表
情。灰败如烂叶,纹路一条条栩栩如生刻划著悲伤的地图,唉,是受难者自弃的标
帜。我一直跟踪在他後面,走到站牌,上公车,到火车站换火车,到基隆又搭客运,
连坐在旁边也没被发现,他低著头被裹在与任何东西完全隔绝的厚空气里,最後下
车走到一个无名也无人的海边。这一路,我完全不是意识清楚地跟踪,比较接近梦
游,像被与此人共有的磁场吸走,参加一场仪式。离海水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
块石头绊住我使身体振了一下,突然清醒过来,脑里出现提示,於是我追上十公尺
前的他,扯住他的胳臂说『不要去死』。於是一切又重新轮回。”他咧嘴一笑,摸摸
楚狂的头发。
“说那句话其实很愚蠢。之於别人的生命我根本没有权力那样说,尤其後来知
道这个人如泥浆的内容物之後,更讨厌自己到底凭什麽使用意志干扰别人的意志。
我这方扯住人家手臂的意志是没经过任何思考偶发的,而他那方是活生生承受那些
内容物之後,集中全力下定决心的行动意志。我的意志要一个他人再活下去看看,
但在那活的身体之中的可不是我,到底是什麽无聊的关联性,使我不假思索地说出
那句话?我想过的,虽然懊恼,但再重来一次,恐怕还是这麽做。”梦生把头低到
腿间,抓扯头发。楚狂已坐起身,哀怜地注视他。
“梦生。我相信无论如何。只要之於死,你仍然没有翻过去那边,躺在死的事
实里。就表示你体内还有某些东西在反抗死亡。所以那时说那句话的你,只是不习
惯死亡罢了,想要阻止它在你的世界里驻扎。那是每个活人的天性。没有特别的错!”
我说。
“反抗死亡。真的是这样吧,就像出生就配备的能源装置。所以不管头脑再怎
麽厌恶活著这回事,身体总顽强地死不掉。连别人要死都不行,还要把他拖回家哩,
可笑!”梦生自嘲地说。
“然後呢?”我想知道後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换我来说吧。”楚狂红肿著眼睛,声音极沙哑带浓重的鼻音说。“当他扯住我
的手臂说『不要去死』後,我就像刚刚那样哭起来。当时虽然我高他两届,但在生
理发育和对待他人的能力上,他是比我成熟得多。他命令我不要哭,叫辆计程车载
我回他家。他反而像个长辈一样,要我说出所有关於去死背後的内容,他一向有钢
铁的气魄,那时又温柔,在我最软弱的瞬间嵌进来,我全部的欲望那时可说都吸附
到他男性的温柔里。小妹,你相信吗?我就像个失魂的小人儿一样溶进他的意志里,
彷佛他正是我想当的人,我臣服在他脚下,任他对我予取予求,甚至渴望他取走我
的精魂或把我装进他体内。在他房间里,他似乎也接收到他对我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