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

这样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加深。

他看着师兄在一遍又一遍练习长空剑法，重复过往的动作，汗水流下，也不停息。

几次三番，他都想出声指点，又怕引得师兄不虞。

终于，他忍不住去找青霄真人。

“师兄长空剑法已练十余载，再练下去，也很难再有长足进步，师尊何不考虑再教教师兄别的剑法？”

“师兄？”

却听青霄真人淡淡道：“你没有师兄。”

他怔住，一时间想不明白青霄真人的意思，干巴巴问道：“那师……周离，又算是什么？”

青霄真人漠然道，“他是我的炉鼎。”

他如坠冰窟。

人人待我如炉鼎 -

6

人人待我如炉鼎 -

自青霄真人洞府中走出之时，他一直在反反复复地、不断地想

师兄是师尊的炉鼎。

师兄怎会是师尊的炉鼎…？

与之交杂的，是昔年母亲在他耳旁说过的话语，不断在脑中重复，不能停。

炉鼎是低贱之物。

生性淫，善蛊惑人心。

不要相信炉鼎说过的任何话语。

这些凄厉的告诫连同狠毒的诅咒，还有那座昏暗破败的冷宫，散发着红光的神龛，构成他幼年时候的所有记忆。

冷汗布满背脊。喉咙想要干呕。

他攥紧拳头，忽然狠狠打在路旁的巨石上。

血流下来，却觉不到痛苦。

……

他恍恍惚惚走在石阶上。

天色已暗。远处，一点孤灯长明。

是从师兄屋里传出的光。

他朝着亮处走去，看到窗柩里那人映着灯火的侧脸，如画颜容，一如初见。

仅是看着，便能觉到静谧与安宁。

他停下脚步。

往日，他学剑归来，每每见到这样情景，心中便会流淌出淡淡暖意，还有难以言说的柔情。

而今，他却只想冲上去揪住那人的衣襟，去问一问他，为何要隐瞒自己是师尊的炉鼎，把他当傻子一样耍着玩，难道很有趣？

可是……若师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炉鼎呢？

觉察自己居然还想替对方解释，他自嘲地勾了勾唇。

他站在原地，终究没有动。

直到那人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看见他，微微一怔，便拿灯盏走了出来。

“殷师弟，这么晚了，怎还在外面徘徊？”

他抿唇不语。

似乎是觉察他面色难看，师兄面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道：“师弟，你……很累？”

总是这样。他想。

总是这样关心的眼神和话语，仿佛他在对方心中，与旁人有所不同。

他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勉强“嗯”了一声。

师兄微微蹙起眉，声音却和缓下来，带着安抚之意，道：“以往我与师尊学剑，亦常有疲惫之时，此时需得放松心神，好生休息一番。不过，若是剑法上有不通之处，切莫压抑心底，定要向师尊问询。在剑法上的大多疑难，师尊都能解决。”

师尊师尊，总是半句不离师尊。

他心中烦躁更甚，却见在说到师尊时，师兄眼底浮现出些微仰慕憧憬，愈发显得一双清眸动人他一直想要师兄这样的目光能够为他展露，而现在，他露出这样的目光，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一个将他当做炉鼎豢养的人。

他突然开口：“你很感激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