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妹妹出生,江哥哥教她认字可好?”

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安胎药的苦味,让我想起绯烟偷偷埋在梅树下的酒坛。

那夜我落荒而逃,却在宫墙外撞见谢怀舟父亲提着兔子灯寻妻。

暖黄光晕中,他肩头落满细雪。

冰霜已经爬上我的脖颈,书页在指尖碎成齑粉。

我踉跄着撞开暗门,沿着密道逃往寒潭。

石壁上历代江氏先祖的抓痕交错纵横,最深的那道是我十三岁时用银甲套划下的。

彼时父亲掐着我的喉咙按在冰面上,说我的眼睛太像阿爹。

“看得人作呕”。

潭水漫过口鼻的瞬间。

无数记忆碎片在识海炸开。

四岁那年躲在屏风后,看见父亲温柔地替某个修士绾发,玉梳齿缝间缠着几缕带血的青丝。

八岁生辰偷跑出府,市井孩童朝我扔石子,骂我是“吸人精血的魔星”。

还有去年上元夜,我戴着傩面混在人群里。

看谢怀舟骑在父亲肩头摘灯笼,琉璃灯影落在他母亲含笑的眼睛里。

身于妖宫,众人皆善,温情脉脉绕心间。

我常于遥远处,默默凝视谢怀舟之家族。

其乐融融景,宛如天边云霞,绚烂而不可及。

心生羡慕乎?吾辈未尝有之念。

父爱母爱,于我如空中楼阁,虚幻而未曾触及。

未曾拥有,何以化羡慕之情?

唯余淡然,静观人间烟火色。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我第二次听到了松亭雪这个名字。

他死了,尸体在霜华榭山下放了49日。

外界都在说他一生为情,卑微下作……

我想外界应该错了。

一个在自己写的书的第一页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能有多少坏心思呢?

后来后来,我的父亲死了。

再后来,我自杀了。

算不上自杀,我和阎王做了个交易。

以我血肉之躯,永坠阎罗,不入轮回换魔族之人不受“焚烧症”之苦。

我仍记得,阎罗殿的业火中,判官笔悬在我心口。

“以魔骨为契,焚魂症从此转入轮回道,你可想好了?”

我望着水镜中逐渐透明的身影。

忽然想起《南华札记》末页的诗句

此身化雪赴幽冥,留得明月照寒汀。

就像松亭雪说的,有些月光生来就是要碎在忘川里的。

可,如今在松亭雪身边的我又是谁呢?

【其实妄妄小时候就通过亭写的书了解了亭。】

第87章 一缕青丝

“九幽玄冥宫”青铜大门发出沉闷的轰鸣。

门扉上狰狞的火焰红莲在海水中若隐若现。

江思妄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宝座扶手,指节泛着青白。

他望着远处那个即将消失的雪色背影,突然提高了嗓音。

“松亭雪!奈何桥东岸第三棵曼珠沙华下,谢怀舟在那里等你!”

最后一线天光被闭合的门缝截断。

松亭雪看到有晶莹的水珠溅在青铜门兽首衔环上。

无妄海的黑浪拍打着岸边嶙峋的礁石。

松亭雪踏着漂浮的彼岸花瓣凌波而行。

远处隐约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