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正是自由自在疯玩的年纪,他却在颠沛流离中不得不长出锋利的爪子。
而这副撕扯开血肉、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爪子,被他用来为弟弟撑出一片晴好的天。
庄荣有时候觉得,自己偏心这个孩子,想要教给这个孩子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已故旧友的遗孤,不仅仅是因为他骨骼清奇天资过人,还因为心疼,因为不放心
怕他被欺负,怕他被受伤害,怕那么柔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又要在身上插满锋利尖刺。
庄荣印象中,贺承很少喊疼。
小时候是心存戒备,长大后是独立自强,总之都是不肯示弱的。
他唯一记得的一回,是贺承十岁左右,爬树摔断了手臂。那时贺承来青山城已经快四年,又是半大不小的年纪,没那么生分,也没那么要强,难得地愿意趴在他师叔怀里掉眼泪。
“我要下刀了,按牢了,别让他乱动。”
李大夫的声音打断庄荣的回忆,他回过神来,更紧地压住贺承微微颤抖的肩膀,哑着声音安抚他:“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这回,贺承已经彻底醒了,他咬着牙,低低应了一声,再没说话。
剜肉剔骨的剧痛下,贺承脸上冷汗淋漓。
自他的眸光恢复清明,庄荣觉察到,手掌下的身体不再挣扎,可肌肉却悄然紧绷。他没有再喊疼,大夫的刀剜去碎肉,大夫的针线穿过皮肉,他气息凌乱,也只是拧着眉头要破嘴唇,默默受着。
忽然,庄荣怀念起十岁时候、趴在自己怀里的小贺承。
那时,他会哭,会喊疼。
如今长大了,不会哭了,连喊疼都要仗着神志不清时,偷得片刻软弱。
第64章 他们怎么了?
清创, 缝合,上药,包扎。
李大夫的手很快很稳, 一串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处理伤口的全程, 贺承都醒着,默不作声地醒着, 任由冷汗湿透鬓角, 除了半昏半醒间的那一句“师叔”,再没有吐出一声呻吟。
最后一针落下,李大夫轻轻巧巧挽了个绳结, 呼出一口气:“好了,等着血肉自己长出来就是了。”
庄荣也随着松了口气, 松开按在贺承肩膀上的手,尚不及安慰贺承一句,便见他眼中微弱的光登时散了,眼睫一垂,脱力昏厥过去。
处理完伤口,李大夫边在盆中净手, 边交代:“这么深的伤口, 又几番撕裂,迟些肯定是要起烧的。我留个方子, 两日之内若能退热,便没有大碍了, 若退不了热,只怕真的要等我那师兄来妙手回春了。”
“不过”他接过帕子擦手, 回头看了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贺承,欲言又止。
庄荣心里一紧, 追问:“怎么了?”
“我之前也说了,我不擅长诊治经脉脏腑里的暗伤。这半年里,孟元经找了我很多回,我对孟元纬深入经脉的伤也是束手无策。”
今日贺承的伤皆拜孟元经所赐,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又要追至孟元纬的那一身伤,因而李大夫提起孟家兄弟的名字,不仅是站在他身边的庄荣,连守在贺承床边的陆晓怜,也抬头看过来,等着他往下说。
李大夫被看得心里发虚:“我不精于此,判断错了也是有的,你们别这么看着我。”
庄荣道:“但说无妨。”
“江湖上都传,是青山城弟子贺承在无涯洞外虐杀四大门派弟子,可我看其中有不少蹊跷之处。”他又往贺承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你们应该也知道,他身上是有旧伤的,我刚刚看过,他所伤之处与孟元纬几乎是一致的。”
庄荣与陆晓怜不约而同:“什么意思?”
“都说是贺承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