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恪靠在走廊墙上,听蓝文心将一段旋律重复弹了302次。

他没有绝对音感,听不出每段弹奏有多少区别,但蓝文心有,韩以恪猜想他在承受双倍痛苦对的时候被否定,不对的时候更加被贬低到谷底里。所以韩以恪总是听到蓝文心结束练习后,躲在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哭。

蓝文心站在洗手台前,用洗脸巾挡着脸,手腕有两道红痕,不像是戴表的印痕。他倾低头,哭腔抖震,所有抽泣掩没在毛绒纤维里,那条洗脸巾从来没有晾干过。

八月上旬的某一天,一场夜雨再次光顾,雨季快结束了,意味着夏天快结束了。

韩以恪躺在床上,不再沉迷于憋气练习,他听着窗外瓢泼的雨声,拆开一只纸蝴蝶细细打量,上面画着粗糙的五线谱和谱号标记,几个音符凌乱地跳在线谱上,越往上走越潦草,好像写了满纸的愤怒。

韩以恪正打算拆另一只,听到房门被敲响了。

门一开,蓝文心似曾相识地低着头,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天空响过一道闷雷,韩以恪不等他开口,已经拉开了门缝。

蓝文心没进去,看着脚尖说:“我明天回家,我不会再来学琴了,我这次是认真的。”

“你也走吧,你不可能让他满意的,老实说,我觉得我已经很有天份了。”蓝文心又在自恋,韩以恪逐渐接受他这种说话风格。

“回家以后,我不可能随时接电话,一个暑假过去,也许我其他朋友着急联系我,如果错过你的电话,你就晚点再打一次。我每天都有很多事做,早上喂完猫,要带它去种菜、上课,照顾它的心情,基本上让它逛完公园,手表就没电了……但如果你要打电话,我大概每天会给手表留10%的电量。”

韩以恪默默听他忙碌的日程,满满当当,简直比大明星还有排场。

蓝文心最后问:“你有什么想对我留言的?”

“所以你今晚要借宿吗?”韩以恪说。

蓝文心顿了顿,侧身走进房间,躺在大床左侧,闭上眼,今晚不再想象海,他已坐上诺亚方舟,准备远行了。

韩以恪在他身边躺下,两人隔着十厘米的距离,他没有想到蓝文心会率先叛逃,留给他一只船桨就全身而退,剩他一人在狂风海啸中自救,可以说死了都没人知道。

幸好,韩以恪对痛苦已经相对麻木,如果要和每时每刻都在哭的泪人一起解决困难,心情想必会更加煎熬,他决定原谅蓝文心的离开。

不过,主角在临别之前总要吻别,韩以恪轻轻撑起身,凑近蓝文心。他对将来没有任何美好的幻想,不会想象重逢,也不会将希望寄托于拨通剩余10%电量的手表。

他只记住这一刻,和蓝文心鼻尖贴上鼻尖的这一刻,期待这一刻化作永恒。

第一章 34观音点

蓝文心走了,在夏天结束之前,他的纸蝴蝶仍藏在屋子的犄角旮旯。韩以恪不想一下子找完,每天只允许自己收集两个,这样每天都有事做,到暑假结束时,大概能集满300个。

关海没有向他解释蓝文心为什么中途弃学,只是满不在乎地说:“年纪小就是娇气。”

学生一走,关海转头就想让韩以恪重新捡回钢琴知识,但韩以恪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对抗方式,蓝文心是默默忍受,韩以恪则是直接无视。

两父子相看两相厌,终于在半个月后,韩沛休假归来。关海做做表面工夫,在厨房准备午餐。

韩沛的明黄色法拉利停在庭院门口,引人注目。关海解下围裙去大门,挂起假笑迎接她,突然瞥见车门旁站在一个高挑俊朗的外国男人。

男人扶着韩沛的腰,低头和她亲了一下。韩沛媚眼如丝,回吻他的唇,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