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的乡下,小孩们玩得最多的估计就是炮仗了。这窝野惯了的小崽子们自然每人兜里都揣着那么一把,炸泥巴炸池塘、炸牛粪炸包菜、炸水瓶炸鹅屁股。开放的闭合的、爆鸣的闷声的,只要他们所到之处一律炮火连天。

周檐似乎也想玩,却又不敢亲自点火,赵白河就让他把炮仗拿手里,自己按了打火机去帮他引燃。

然而打火机的火苗都还没碰到引线,周檐便大叫一声,把鞭炮撂出老远,随后还像模像样地捂住耳朵等爆炸。

赵白河被逗笑了,拍了拍表弟的后脑勺,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村里能炸的东西都给炸得差不多了,他俩慢悠悠地在田野里晃荡,已经和大部队脱节。空气的味道很特别,是早春的冷混合着火药的热,婆婆纳开出星点的蓝紫小花,散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周檐望向道路右侧矮墙里的一片果林,晚熟品种的脐橙黄澄澄的,硕大饱满地挂在梢头。

赵白河读到他的眼神,问他:“想吃?”

在外头游耍了好半天,周檐估计也是有些渴了,但是基本的盗泉不饮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他说:“回去吃。”

杨思璐家里自然备着有待客的水果,但赵白河却说:“哪用那么麻烦,刚摘下来的才是最甜、最好吃的。”

周檐摇摇头:“不行,别人家的。”

“什么别人家的。”赵白河用一副天经地义的口气反驳了回去,豪气地介绍道,“这一片都是咱们家的!”

周檐抬头看他,问:“真的?”

“哥哥骗你干什么。”赵白河的表情自然、轻松、又大度,他说,“你想吃摘就是了,喜欢哪个摘哪个,哥哥就在这等你。”

于是周檐真就点点头,随后笨手笨脚地翻进了矮墙里头,浅色的小小身影在墨绿的林子里穿梭,不出一会就不再能看到了。

赵白河立在外头,吊儿郎当地耍着手里的塑料打火机,心想表弟真是好玩。

也没过太久,周檐便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再次开始翻墙。他外套的两个兜都鼓得不行,不知道塞了有多少个橙子。

赵白河笑失了声:“我去,你搞这么多啊。”

周檐回答:“我帮哥哥也拿了。”

此时,周檐翻墙正到一半,眼尖的赵白河却瞄到果林子里有个花头发老伯,正一边用方言大骂,一边以超高时速朝他俩这边疾冲而来。

赵白河见状不好,一把就将周檐从矮墙上头薅了下来,拽住他的胳膊便拔腿狂奔。

周檐懵里懵懂地被赵白河拖着跑,又转头回去看。他一边哼哧哼哧喘着气,一边通知赵白河:“哥哥!有人在追我们!”

赵白河当然知道,他随便扯了个理由应付周檐:“你大伯太热情了,看你想吃橙子,还要再塞你几个。”

他的表弟教养非常好,闻言便回过头去,礼貌地大呼:“大伯!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够吃了!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