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一对姐妹快十年没见了,再次见面却几乎要砸了别人家的年夜饭场子。

二人间不容发,吼声吓得年纪小一点的孩子都哇哇哭了起来。眼瞧着桌上的饭菜也快要成了这两个女人互殴的工具,赵国平赶紧朝赵白河使了个眼色,父子俩一左一右,扭扯住白夏莲的胳膊就要把她架走。

白夏莲一边被拖拽,一边还挣扎着想要重回战场,一路踢翻好几个塑料凳子。白冬梅身边也逐渐聚了不少亲戚,你一句我一句地打着圆场。

发生这种事情虽说闹心,但赵白河并不怎么意外。

毕竟在很长一断时间里,他家自家的饭桌就是他母亲对自己妹妹白冬梅的批斗场。

他们的母亲之间不共戴天势如水火一见就干仗,然而这却并不影响他们这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玩到一起。

第二天大年初一的上午,赵白河便在周檐的窗户外头当当地敲。

一线的沿海城市估计从那时开始就有了鸡娃热潮,白冬梅对周檐施行的也是这种令赵白河费解的精英教育,居然在新年的头一天,安排周檐对着笔记本电脑上的什么视频学英语。

周檐一个人被锁在房间里头,倒也真坐得住,赵白河敲了半天,他才从电脑屏幕面前转过头来。

赵白河喊着:“周檐!出来玩!”

[10]窗户

玻璃窗紧闭,周檐应该是没太听清赵白河在说什么,他走到跟前,打开了窗户。

冬日的冷风呼呼往房间里灌,电脑里的诵读声变得模糊。这明明是二人第一次说话,赵白河的语气听起来却好像和周檐熟得打娘胎就认识一样,他说:“赶紧出来玩,就差你一个了!”

周檐闻言眨了眨眼睛,小时候的他眸子很黑,睫毛又密又长,柔软地覆盖在眼帘上,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

他回答说:“不了,我课还没看完。”

赵白河心想这大城市来的弟弟还真够呆的,便换了套说辞:“你不知道?大年初一还写作业可是要死舅舅的。”

彼时的赵白河忽悠人的功力虽还只是初具雏形,但要对付这个傻表弟已经绰绰有余了。周檐闻言果真就愣住了,似乎正儿巴经在心中衡量起舅舅的命和作业之间孰轻孰重来。

殚精竭思地想了半分钟,周檐回答说:“可是我出不来。”

赵白河看了眼站在窗子里头,身高上还显得比较着急的周檐,说:“这个简单,你搬个凳子翻出来,哥哥会接着你的。”

周檐稍微又思考了一下,终于是点了点头,把之前用来坐着学习的椅子挪了过来。他穿着厚实的袄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窗沿,朝着赵白河跳了下去。

赵白河随即便伸出双手,稳稳地抱住了他,手臂深陷进周檐蓬松鼓囊的棉服外套,朝外挤压出一段空气。

所以赵白河后来说“你小时候哥哥还抱过你呢”,那可不是信口胡诹,是真的确有其事。

把周檐放到地上,赵白河心中突然又升起了那么一丁点负罪感,他想着自己刚才说死舅舅什么的,会不会遭天谴啊。

可他下一秒便把这事抛到脑后,他的外婆拢共只生了白夏莲和白冬梅两个大姑娘,哪来的什么鬼舅舅,会信他这种瞎话的估计也就只有傻冒儿周檐了。

难得的宗亲大聚,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乡野里头疯玩。这些都是赵白河母系那边延伸出去的亲戚,所以对他来说,周檐虽然是这群同辈中他认识得最晚的一个,却又是血缘上最亲的一个。

于是他拿出做哥哥的派头,理所当然地看护照料着这个表弟,随时提醒周檐别踩沟里去了。周檐则是只认识赵白河,根本就不敢离开表哥方圆一米的范围,有人来找他搭话,他都先抬头瞅一眼赵白河,再慢慢吞吞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