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迹一言未发,手腕翻转,剑尖抵上他的咽喉,只需轻轻一划,便能取走他性命。

整座会场肃然无声,即便相隔甚远,人们也能清楚感受到那股性命被捏在手中的压迫感。

他皎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痛下杀手时,他却朝萧凌云望了一眼,反手收剑归鞘,睥视着阳真子,怜悯而倨傲地道:“掌门之位,我从未想过,我师父总是这样,好的东西都会给我。你害了那么多人,我恨过你,也对你有过期待,如今都不重要了,念在你于我有恩,我不杀你,余生你就留在首阳山反省思过吧!”

萧凌云不禁动容,他先前未和杨迹打招呼,直接把徒弟骗来,徒弟所言应是真实想法,不是做戏。

他徒弟就是天性善良,连他这个恶贯满盈的人,都不忍杀害。

阳真子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被徒孙当众教训,面色涨红,又由红转青,早按奈不住恼火,恼羞成怒道:“反省?从小到大,师兄哪都不如我,师父却因他入门早,传位于他。他死后,我以为终于轮到我了,没想到,他竟要你继任掌门,你那时才十七岁,何德何能?我夺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那是因为师父知他性情宽厚,能善待同门,而师叔若上位,定会加害他们!

萧凌云正欲辩解,李怀渺却开口淡然道:“前辈,身为一派之主,当爱护弟子,即便没有您师侄,从你为权势残害同门那日起,就不配做掌门了。”

他惯来严谨慎重,重要场合,从不发言,这是第一次,一句话便意味着观星派从此站在大将军这边。

也是仙尊面前,首次有掌门公开表态。

紧接着,清锦仙子蛾眉倒蹙,怒目圆睁,叱道:“阳真子,昔日祖师伯夷、叔齐,兄弟让国,不肯立而逃,传为美谈,你还不拜见掌门,是要违背祖训吗?!”

又有掌门道:“前辈,首阳山不是你一个人的,首阳山弟子不该为你的利益送死。”

萧凌云循声望去,那掌门同他无甚交集,当是看在杨迹的面子发声。

随后又有几名掌门出言,阳真子自知穷途末路,再挣扎仅是徒增笑柄,仰天叹道:“苍天不公!老夫毕生所求,你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我不甘心!”

说罢拾起长剑,刺入喉咙,当即咽气。

竟是至死不悔。

他生前不但苛待萧凌云师兄弟,自己弟子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不得人心,竟无几人恸哭。

萧凌云为防生变,忙朝他那脉师兄弟眼神示意,师兄弟们会意,朝向杨迹,跪地拜倒,声音铿锵有力:“弟子拜见掌门!”

一声掌门,意味着这场争端已成定局。

其余弟子应声叩拜。

萧凌云隔着拜倒的人群,看到他站在台上,骄傲俊逸,光芒万丈。

但那份荣光却不属于他。

他站在人潮中沉默着,凝视着,这件东西,他很想要的时候,没资格要,现在,他把它交给了自己弟子。

今日之后,再没有任何事能遏制住杨迹。

首阳山,就是他的后盾。

他心情复杂,朝陈宪之看去。一日之间,爱子重伤,被当众顶撞,仙尊威望大跌,这是自萧玄一统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他面上仍维持着和气的笑容,但心里定然不快。

正想着,杨迹已从六尺多高的擂台下来,没理会首阳山,也没理会仙尊,而是走到他面前,当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

在仙门,发乎情,止乎礼,当众相拥是失礼的行为。

但他任性妄为惯了,并不理睬,只是低声道:“师父,谢谢你。”

惯来凶狠的眼底柔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