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知道陈宪之和阳真子暗通曲款,谋划将他赶出首阳山。

陈宪之也知道他知道,但仍是装作惊讶,思索片刻,严肃教训道:“凌云,此事乃是你们首阳山家事,纵使你师叔有错,也不该闹得人尽皆知,实在是不识大体!”

萧凌云道:“萧某死不足惜。只是师尊临终前,曾嘱托弟子照拂师弟师妹,这二十年,师叔将师尊这脉师兄弟及弟子,轮番送上战台,致使他们伤亡惨重,人脉凋零。”

他说着,泪光莹然,凄声哽咽道:“诸位道兄,试问你们师门,会有人将十四岁弟子送去打仗么?倘若师尊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素闻仙尊慈悲,竟忍心坐视不理么?”

他在首阳山,同门感情甚笃,事先已托萧瑾打过招呼。他那脉师兄弟及师侄们平日饱受打压,朝不保夕,此时不闹,更待何时?便都跟着悲声痛哭。

陈宪之充耳不闻,其他人便不敢言。

各路修者,袖手旁观。

偌大会场,仅闻细碎哭声。

杨迹干咳一声,又朝晴虹眼神示意,晴虹瑟瑟发抖,不顾宋衍阻拦,带着哭腔道:“师父,我跟您说,打仗好可怕的,一场战事下来,遍地尸骸,血肉成泥,不知要死多少人。年纪小的,十个能有一个回来便不错了……呜呜……”

他既表忠心,蓝东流忙附和道:“没错,作战不利,全军覆没也是常有的事,小生的眼睛就是这么瞎的。将年幼弟子送去打仗,与杀了他们有何区别,用心何其歹毒?”

杨迹部下,但凡还想跟着他的,都知道该帮谁说话,纷纷出言附和。

陈宪之面上实在挂不住,正欲发声,那德高望重、资历最长的法济宗宗主,动了恻隐心,捋须怜悯道:“阿弥陀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急,孟掌门,萧施主所言是真是假?”

阳真子早知他有备而来,又有仙尊撑腰,颜色不改,振振有词,厉声斥责道:“原来你这小叛徒是想抢夺掌门之位。既然你问,老夫便回答你,何为谏伐?昔日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而你呢,父死不葬,妄图弑君,手刃师兄,背离祖训,天理难容!即便师兄将谏伐传授于你,又有何资格做掌门?至于你师兄,是他自愿让位,轮不到你质疑!”

陈宪之和稀泥道:“凌云,非是本尊不帮你,而是你犯下弥天大罪,即便悔改,又如何担得起掌门之位?你师兄云蔚本能继位,却被你杀害,如今已无人能用谏伐。首阳山唯你师叔法力最高,除了他,还有谁能接任?这局面是你一手造成的,又能怪谁呢?”

两人一唱一和,誓要将他彻底踩灭,绝不给他机会翻身。

萧凌云心里骂他伪善,面上却顺着他的话道:“仙尊说得是,萧某没资格继承掌门,但有人有。此人品行刚正,是我萧凌云亲传弟子,也是我指定的下任掌门,只是他年纪尚小,法力稍显不足……”

阳真子不屑道:“简直可笑,法力低微如何胜任一派之主?首阳山哪任掌门,不是门派中佼佼者?”

萧凌云不服气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我徒弟只是年幼,他日定能超越您!倘若师叔连自己徒孙都胜不过,怕也没资格做掌门了吧?”

阳真子被他纠缠得烦了,只想赶紧打发了他,私下料理他们师徒,随口应付道:“那是自然,待他何时法力胜过老夫,再来夺取掌门……”

话说一半,陈宪之猛然朝他望去,眼光如刀,急忙噤声。

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萧凌云立即叫道:“一言为定,这是您亲口说的!”

他转身,轻轻拉过杨迹的手,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柔声唤道:“徒儿,去和你师叔祖斗法吧,你师叔祖年纪大了,要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