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周朔平说供出的人是赵公绥该如何,若供出的人是司礼监的高世逢又该如何?”

祁瞻徇思索片刻道:“自然是一并收监,好好审讯。”

“很好。”太后冷笑,“赵公绥的一个女儿嫁给了中军都督的长子,另一个女儿是两江总督的侄媳,他自知命在旦夕,这些人岂能袖手旁观?你的两位兄长,一个梁王一个宁王,他们二人的封邑皆在江浙,旦夕间直指京师,你又当如何?”

“宁王妃是晋国公的女儿,梁王妃虽不是将门之后,娘家却也是一方簪缨。你如今尚未立后,背后空空荡荡,你就不怕孤立无援吗?”

太后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你是有何等的铁齿铜牙,能将这几块骨头一起啃碎?”

“祁瞻徇,你不要太天真。”太后猛地一拍桌案,“你要做的从来都不是青天老爷明断黑白,你要做的,是如何将这群老狐狸握在自己的手里。你要给他们权、给他们钱,让他们吃饱,才能为你做事。”

这一席话是祁瞻徇从来没有设想过的角度,他一时间瞠目结舌,口中喃喃:“那我这个皇帝做得岂不是太窝囊,父皇在时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你父皇在时就是这个样子!”太后少见的疾言厉色,“他病重时恰逢强敌环伺,你可知哀家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将朝堂稳定到现在这个样子?你这样天真,若有一天哀家死了,你岂不是要被那群人拆穿入腹?”

那一刻,祁瞻徇开始茫然了:“母后,究竟什么才是一个好皇帝?难道一个好皇帝,不该是一心只为天下万民吗?”

太后的话,对他来说有些残忍。

她用不容驳斥的语气告诉他:“瞻徇,你要做的是稳定你的朝廷,稳定你的统治。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仅仅是为了百姓。你能为百姓构建一个少战乱、太平安宁的环境,就是最大的功绩了。”

“一个人、十个人、成百上千的人。”太后的语气冰冷又薄情,“都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她垂下眼帘:“哀家也曾如你一样,怜悯每一个生命。但是瞻徇,作为一个皇帝,性子太过慈软,才是最大的罪孽。”

空气为之一静。

“你听了苏郁仪的话,对不对?”太后盯着祁瞻徇的眼睛,“她已经犯了死罪。”

听到这一句,祁瞻徇才真的有些怕了。

朝中的大臣们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唯独苏郁仪,他一直拿她当自己人。

“不是她的错,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百姓……”他猛地俯身,“母后不要杀她。”

“你觉得苏郁仪年轻,她会一心忠于你。只是这世道,人与人隔着两层皮,谁敢剖开皮肉给你看看她的心里想了什么?”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你不该相信任何人。你要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理智,记得了吗?”

她坐在圈椅上,声音低下来,到底没有再苛责下去:“好了,你去奉先殿跪两个时辰再回去吧。”

祁瞻徇缓缓问:“苏郁仪她……”

太后凝睇着他的眼睛:“她的命,也系在这件事上。这件事如果能有善终,她便有善终。若没有,她必死无疑。”

祁瞻徇走出门时抬头看向那轮高悬于空中的太阳。

“宝仁。”他定定地看了许久,看得眼睛发疼,才轻声说,“太阳的光,原来也不一定都是热的。”

祁瞻徇在去往奉先殿的路上,转头看向宝仁。

“苏郁仪是松江人,对吧?”

“是。陛下不是已经派人查过好几回了,错不了。”

祁瞻徇道:“朕想用她,自然要查清楚底细。”

“从官府到民间,咱们的人都把她查了个底朝天了,她的确是个家世普通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