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就像今日,若你不在瀛坤阁上,这些珍贵的黄卷将被付之一炬那样。”张濯从桌上的托盘中另拿了一个干净的茶盏,替郁仪倒了杯茶,“太后已经召抚州的知府入京了。都察院也正在统计这些年来,抚州掌上的缺口。至于瀛坤阁……”

“太后的意思是,在将烧毁的黄册重新编好之前,任何人不能将瀛坤阁被毁的消息传出去。”

郁仪明白张濯这句话的意思。

一旦地方各府知晓了京师中黄册库被毁,只怕会竞相私自篡改各州留存的黄册与青册。

“国子监那些人该如何呢?”郁仪忍不住问。

“即便是走过场,也是要审一审的。黄孟鸿也许不是从犯,但被你罚这一顿板子也不算冤枉。”

他望着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一会儿太后会传召你,实话实说就好,别紧张。”

前一世,瀛坤阁没有起火。

他们只是将抚州连年的亏空栽赃在了傅昭文的头上,让他百口莫辩。

那群修黄册的举人们,皆受重刑拷问,势必要找出傅昭文的党同。

这一世,因为苏郁仪的加入,将这淌浑水搅得愈发复杂。

后面将要发生什么,张濯也不敢保证。

他知道他现在离真相越来越近,可偶尔也会想。

重来一世,当真能让一切都越来越好吗?

手中的茶已经放至半温,张濯终于喝了第一口。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白元震的声音响起:“苏舍人,太后娘娘传你过去。”

张濯轻笑了声,沉沉的,胸腔都在震:“正主儿来了。”

他还在调侃秦酌将他认错的事。

郁仪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张濯一个人孤身靠着楠木大椅,阳光投落在他鞋前三五寸远的地方。

于是他整个人都濯沐在岑寂的阴影里。

孤独的,安静的。

见她回头,张濯莞尔:“怎么?”

“谢谢你。”郁仪轻声道。

张濯蓦地一笑:“见外了。”

莫名的,郁仪的耳尖有些烫。张濯的意思是,他们之间,竟是连言谢都不必了。

*

慈宁宫外的大臣比以往多了足足一倍不止。

众人看到郁仪时,声音都骤然小了几分,不乏有人低声交头接耳,目光频频落在郁仪的身上。

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宝仁一道立在丹墀上,看来今日太后也将皇帝召了来,一并处理这个案子。

走进慈宁宫的门郁仪才发现,不单是皇帝在,就连首辅赵公绥亦在。

她对着太后行了礼,将瀛坤阁中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太后。

“下官从瀛坤阁中救下的黄册一共有十五本,十本是今年的新册,封页上都被掺了硫磺、硝石等物,此外还有少量的白矾与雄黄。这些都是民间用来制作黑/火/药的主要原料。与封底上的砂纸摩擦后就会生热而起火。另五本是五年前的旧册,虽然封皮上不曾被做什么文章,只是内页中用的墨水里掺了银线莲的汁液,让墨迹在短短几年内变浅的速度远超别的黄册,娘娘您看,若无今日之事,只怕再过五年,这些黄册便会成为无字天书。”

“这样的布局绝非一日两日,只怕从五年前便开始了。娘娘只需要查明抚州官员的名册,就能把范围缩得更小一些。各地主官皆六年一换,五年前刚好是抚州知府走马上任的日子。另外,虽然知府五年一轮换,各地的最底层小吏往往是不会轮换的,在一个岗位上一干就是一辈子,娘娘不如将抚州的小吏一并传唤入京,他们对一个地方的了解只怕远胜于知府。”

郁仪鲜少会说这样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