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松江读书时,也常有赶不上吃饭的时候。”郁仪笑,“也是吃得惯的。”

她不骄矜,性子也磊落坦荡,白元震对她也真诚了许多:“湖上不许明火,咱们也喝不上热水,好在现在暑热正盛,用冷水泡茶也能喝出点滋味。苏舍人若是要用水,同门口的小太监说一声就成,他们都是一直住在岛上的,对这里也更熟悉。”

吃过晚饭,白元震又将清吏司的两名主事介绍给郁仪认识,他们虽然都是第一次见她,好在年龄都相仿,攀谈一番后便相熟起来。

如此一番,很快就到了晚上。

郁仪回到自己的直房中打开柜子,里头除了几身换洗衣服外,还有一个包裹。

这是张濯早上送她上船前亲手交给她的,忙了一整日,还没来得及看看都有什么。

包裹不重,她走到灯下将包裹拆开。

里面有一包糖渍桃脯,一包风腌肉干,一盒麦芽糖一盒盐,一包杏仁。除此之外,还有防蚊虫的药膏、包扎伤口的金创药,最后郁仪还看到了一个精美的小瓶子,里面装的是一小壶桂花酒。酒香甜美,不像是烈酒,更像是平日里小酌用的甜酒。

每样都不多,却很琐碎。

零零散散地装在不同的纸包和盒子里。

郁仪每样都拿出来看了看,又一样一样放了回去。

包裹中还有一张字条,写着:酒以解忧,不可贪杯。

她的唇角无声的勾了勾。

窗外隐隐传来士子们洗漱聊天的声音,从郁仪这里推开窗户,可以看见冷冷一轮明月倒映在湖水上,波光粼粼的影子。

月碎江水蓝。

带着水汽的清风吹过她的鬓发,郁仪望向夜幕下的紫禁城。

在这里只能看见一个翘起的檐角,掩映在葱茏的树木深处。

这些东西应该是张濯自己挑的,看到那张字条之后,郁仪越发确认这一点。

他将东西交给她时明显还病着,脸色有些苍白,他没有嘱咐她更多的话,只在临别时轻声道:“放手去做,你能做得好,我对你很放心。”

其实就连郁仪自己对于这件事都有几分忐忑。

也有几分兴奋。

只是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能力与极限在哪里。

张濯的话也像是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

那时她站在船上回头望向站在岸边的张濯,他衣袂纷飞,翩然如仙。

气度高华,不似尘世中人。

他没有看她,而是在和身边人说着什么,偶尔还会掩着唇轻咳两声。

朱红的官服亮堂堂地穿戴在他的身上,哪怕隔了很远,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郁仪合上窗,重新在灯前坐下,摊开纸笔写了两张字帖静心。

桌上放着张濯那张字条,郁仪仿着他的笔迹,将这八个字誊抄到了纸上。

*

六月十六,黄册的勘对工作正式开始。

所有士子们都聚集在瀛坤阁一楼的六间房舍里,将全国各地送来的黄册与五年前的旧版进行逐一勘定。主要核查人丁数目,是否新添了丁口,再核查赋税账目是否有出入,若有与五年前旧黄册不相符的账目,皆用朱笔圈出,发回原籍重写。

郁仪和户部三名官吏负责审核发回原籍的部分,单独封入一个木箱里。

最初三日一切如常,到了第四日,郁仪发现地字号房中要求发回原籍的黄册越来越多,足足是其他五间直房中的总和。

要求要改的地方也不全是账目的错漏,更多的是些枝叶末节的笔误或是字迹不清,全都被逐一勾出来。白元震告诉她:“每发回一本黄册,到了乡里是要罚银子的,罚的不多,但一本总要有三四文,积少成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