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乌黑的眼睛看着她,眼泪一个劲儿的流。

她不知道远处还有没有别人盯着她,所以不敢上前,只怯怯地看着孟司记,胡乱地用手背抹掉自己的眼泪。

郁仪推了推嘉善:“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她吗?”

嘉善哽咽地喊了一声娘,扑进了孟司记的怀里。

秦酌还有心情开玩笑:“好一出沉香认母。”

郁仪问他:“你不怕明天就让你脱了乌纱,把你赶回长州去?”

秦酌说:“你以为我想在刑部干啊,天天看他们做些生死打杀的事,吓都吓死了。要是能把我调去工部就好了,哪怕是跟着工匠们开山建寺,也比现在动辄取人性命要好。那泥巴木头可比人心要简单纯粹多了。”

“回长州也行,只要我爹不抽我就行。”

秦酌这人也是奇怪,有些事上他悲观得不行,有些事反倒又看得洒脱了。

他俩正在一旁说这话,突然见远处街上有一队人疾驰而过,正在往紫禁城的方向走,像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只听为首那人高声道:“梁王妃薨了,避让避让!”

郁仪抬起头,孟司记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今日梁王妃的确没有和梁王一起赴宴……只是没料到……”

没料到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秦酌说:“你们先回宫,我先把嘉善安顿到我那里,等孟司记你得空再把她接走。”

也只能如此。

孟司记终于摘了自己脖子上的围领系在了嘉善的脖子上:“你先和秦令史回去,我晚上接你回家。”

嘉善点点头,孟司记看向秦酌:“松卿,今日的事真的麻烦你了。”

松卿?

秦酌咳了一声:“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孟司记将一缕鬓发挽至耳后,对着秦酌微微笑了一下,便和郁仪一道向东华门走去。

*

下雪的日子,云层很厚,天际泛起一层淡淡的黄。

关于梁王妃的死,内宫中只说是暴病而亡。

太后赏赐了棺木,并追谥了恭淑二字给她。

郁仪翻出梁王妃前阵子写给她的信,信中充斥着对郁仪的感激,感激她愿意在太后面前为梁王说上几句话。信中字迹娟秀,根本看不出生病的痕迹。

纵然到了此刻,郁仪仍不相信梁王妃已经死了,孟司记私下里来见过她一面:“我替娘娘去过一趟梁王的府邸,梁王妃的确是病死的。仵作说是心悸而死,只是她近身伺候的奴才们都被发卖了出去,一个都没留下。这事原本就蹊跷,可无凭无据,咱们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

郁仪轻声道:“青月,你说做假圣旨的人,会不会是梁王?”

孟司记听她这么说并不觉得意外:“娘娘心里只怕也是这么想的,可咱们没有凭据。”

郁仪说:“王妃的娘家是昆山顾氏,今年除夕时总该要入京一趟。”

“你是想让他们来开口?”孟司记摇了摇头,“他们是清流,很难让他们说没有凭据的话,除非你能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

郁仪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觉得梁王妃是什么样的人?”

孟司记不解:“什么?”

“我初次见她时,她在承恩寺中求子,当她得知了我的身份后,说她一心羡慕我能靠自己的本事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而她不得已,将自己的恩荣都仰赖在男人的枕榻上。”

“她屡次和娘娘哭诉自己不得夫君的疼爱,我有心劝她和离,她却又不肯。”郁仪抬起头看向窗外被云雾遮住的月亮,“因为她除了仰赖丈夫和父亲之外,没有安身立命的东西。她屡次为梁王求情,在慈宁宫外又跪了这么久,什么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