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仪抬眼看了看天色,正准备要道别,张濯却在她开口之前,先一步道:“留下来吃饭吧。”

顿了顿,张濯又笑:“厨房做了好大一锅长寿面,只怕我一个人吃三天也吃不完。”

既他开了口,又是生辰这样的事,郁仪点头应允下来:“好啊。”

于是张濯叫人去准备,很快有仆从在水月松风里搭了桌子。

张濯这一年的生日过得太素简。

不过是两碗面、两个人。

面是放了猪油的清汤长寿面,面汤中放着切得细碎的香葱,颜色鲜焕、气味熨帖。

人是他辗转难忘的人,孤灯对坐,犹在梦中。

前一世,他们两人总是太忙碌,就连好好坐下来,忘却朝政,闲聊上几句的机会都寥寥无几。那时总以为来日方长,总幻想着忙完当下就好了。

事实上,事情总是忙不完的,可光阴却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张濯挑起汤中如龙须般的面条:“年岁大了,常常觉得过不过生辰都没什么两样了。”

郁仪的目光落在汤中,飘着零星油花的清汤倒映着灯火澄明。

“所谓生辰,是给在意你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庆贺在这一天里,可以与你相遇。”

郁仪说完这话,张濯颇为认同:“是啊,这一天不该是给我自己过的。”

他们两人都不是性子张扬浓烈的人,吃饭时谁也没有讲话。

但似乎又不觉得气氛尴尬。

吃过饭,终是要到了分别的时刻了,张濯送她走出水月松风,还要再往前走,却被郁仪拦住了。

“一来张大人府上我也不是头一次来,二来这也必不是最后一次来,张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她眼睛清澈明亮,“大人尚在病中,一定要好生安养,今日我来也不和张大人谈政务也是这个道理,还请切记切记。”

她语气谆谆,说出的话让张濯眼底漾开了笑。

他没有和郁仪解释,送她到府门外并不是因为客气,而是他单纯想要与她多走一段路。可她既然推拒,张濯也没有强求。

“好。”他披着白狐裘披风站在阶上,“成椿,你去送苏给事。”

成椿嗳了声,拿着灯走在郁仪身前,郁仪先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多思伤身,请张大人听我此言。”

“好,记下了。”见她絮絮两次,张濯唇畔的笑纹一闪而过。

于是她终于放下心来,跟在成椿身后走入了苍茫的夜色里。

她裙上细密的金银丝线被灯火照得流光溢彩,步步生辉。竟比这一地月华更加光辉璀璨。

张濯下意识向前又走出数步,才渐渐放缓了脚步,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月洞门后。

站了半盏茶的功夫,张濯叫来府上那个名叫燧生的长随:“有件事你来帮我办一下。”

这些长随看似平日里只做服侍左右的差事,实则都是张濯培养出的以一当十的练家子。

“你替我走一趟军中,我们齐军正在同瓦剌部交手,你帮我劫一个人出来。”

“谁?”

“赵公绥的独子,赵子息。”张濯静静道,“我会为你准备路引与户帖,到了固原关,你把我的手书给赵子息看,他就懂了。”

说罢他回身走入房中,开始执笔写字。

前一世,赵公绥死在了傅昭文死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太后病亡的那一年。

没有了太后的庇佑,皇帝亲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赵公绥置于死地。

他不仅杀了赵公绥,就连他的儿子也一并处死。

张濯知道太后母子的心性生来就是一路的,若太后对赵公绥亦动了杀心,那么赵子息亦命在旦夕,即便太后不杀,也会第一时间把他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