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诗原本在伤怀故国山河只在梦中,却在今时今日,被他们两人吟咏出另一番风味。
张濯弯眸:“今日我与苏给事有了‘团圆意’,我比王沂孙有福。”
王沂孙正是这首诗的甜.甜独.家整.理
作者。
“衣服是娘娘赏赐的,我和永定公主各有一件。”郁仪向他解释了衣裳的来由。
张濯大大方方地打量了一番,颔首笑说:“好看。”
他的真诚不加掩饰,郁仪在他的目光下徐徐道:“还记得上一回张大人教我绾的发髻,如今我已经全然学会了。”
她在张濯面前原地转了一圈给他看,再抬起眼时,只见张濯眼底荡漾开如星辰般的微光。
“你还记得。”他轻声道。
“自然是记得的。”郁仪答。
眼下的氛围有些怪,他们二人时而离得近,时而又离得远。
有时只觉得近在咫尺,有时触及到张濯眼底似有若无的感伤时,又觉得他远在天边。
于是郁仪拎着裙摆走到桌边,将带来的东西拿给他看,“这个是白给事叫我带来的……”
张濯被她带来的那幅字吸引了:“这是什么?”
“这是,”郁仪抬眼望向他,“这是下官临的《寒食帖》,赠与张大人聊表寸心。”
水月松风里灯燃得不甚明亮。
张濯走到六棱灯架前举起一盏灯,复又踅身走回郁仪身边。
他单手擎着灯,另一只手将画作展开,细细端详了片刻:“若不是这幅字太新,我只怕要以为是真迹了。”他本想用手去摸,蓦地想起自己指尖上的伤,于是手指顿在半空又缓缓收了回去。
顺着他的手臂一路看去,郁仪尚且能看见他指尖上残存的伤痕。
这些伤痕都是前世所没有的,事态终究向着他没有把握的方向渐渐行去。
张濯心中亦有不安,却依然也生出了很多本不该生出的期盼。
感受到她的目光,张濯坦然地在灯下摊开手掌,伸到她面前。
“还疼吗?”郁仪低声问。
她以为他会像过去那样口是心非。
没想到张濯却轻轻笑道:“疼。”
他抬眼看向她:“怎么办?”
?[56]千秋岁(五)
于昏黄的灯下,张濯五官清冷,眉眼深邃。
窗外月光莹洁,霜华遍地。
张濯的目光笼着一层轻雾,仿若只能装下她一个人。
这一句疼他说得很轻,一时间郁仪想到的却是数日前,慈宁宫里,他呕血昏厥的样子。
那时必然也很疼吧,若不如此,为何他脸上冷汗涔涔、脸色惨白。
可当时的张濯却未曾道一个疼字,反倒要她别怕。
郁仪的目光落在他指尖的伤痕处,从袖中取出一枚药膏:“此物名叫清凉膏,既可消肿止痛,也能提升精神。”
她等着张濯伸手去接,没料到张濯走到柜橱前拉开抽屉,拿出纱布递给了郁仪。
在这样暖融融的橙黄烛光下,好像天然就能让人感受到内心的安宁与平静。
郁仪旋开盖子,轻轻用纱布蘸取药膏,缓缓涂在了张濯的指尖。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好像这样的氛围里,什么言辞都不必再讲了。
自张濯的角度看去,唯独能见到郁仪如蝶翅般的睫毛轻轻颤着,她姿态很认真,好像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打扰。
那一刻,张濯其实有很多心里话想要告诉她。
二十年来大梦是非,都不如此刻让他觉得人间不虚此行。
可对于懵懂的郁仪来说,不知道过去的那一切,反而是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