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户部衙门外,白元震回去拿送给张濯的生辰礼。

来来往往的官员见了郁仪,即便是只听过名字没见过人,也都同她一番问好。

郁仪有些意外于他们的客气,白元震拿着一方砚台出来,和她小声说:“那日慈宁宫里,你的事已经传遍了,他们都惊叹于你的胆识,太后又在这时候放你去吏部,大家都知道这样的调任看似是平调,其实是擢升。”

郁仪一哂,笑道:“与其说叫擢升,不如说是将下官打发到科道去,省得叫我在太后眼前莽撞冒失。”白元震被她说的话逗笑了。

说话间已经出了午门的掖门,白元震说:“张大人的生辰在明日,可户部在协助都察院和通政司一道审核兵部的账簿,这几日实在是不得空出去,就连我自己都整日睡在直房里,只能有劳苏给事了。”

接过这方砚台,郁仪轻轻点头:“今年却未曾听说张大人要开府设宴。”

三十岁生辰算是个大日子,于情于理都要设宴。

“张大人前阵子才被拖进这样多的案子里,此时低调些也不是坏事。且张大人的身子向来不好,如今留几天给他好好休息,免于人情应酬,也是合乎情理的。”白元震叹了口气,“张大人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歇两天。”

“衙门里还有事,我就不送你了。”

郁仪点点头:“改日再叙。”

二人就此别过。

她回了自己在梧桐街上的宅子,堂屋桌上还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郁仪想起来这是刘司饰派人送来的,说是那日太后娘娘赏了料子,做好了成衣拿来送给她。

这一件四合如意宋锦制成的对襟琵琶大袖衫,下配天水碧色马面裙。袖口绣作缠枝纹,两襟处又用百蝶穿花纹联结盘扣。想来是针工局的人以为两件衣服都是做给永定公主的,所以细节处做得尤为精致。

郁仪静静看了良久,把这件衣服收进了柜子里。

明日是张濯的生辰,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唯有书法能拿得出手。

于是点了灯,临了一幅苏东坡的《黄州寒食帖》。

*

翌日清早,郁仪前往午门外的吏部衙门应卯。

吏部尚书名叫卢昌辅,人分外亲切和蔼,而吏部侍郎陈之敬却是个刻薄冷厉的人。

郁仪先见过了卢昌辅,他停了批公文的手:“早已听闻苏给事之名,如今能来我吏部掌纠察之责,也是我这主官之幸。”

郁仪虽名义上在吏部,其实并不主理吏部内部的公务,反倒与都察院往来更多。所以卢昌辅也未曾就公务上与她多说几句,只说日后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尽可去找吏部侍郎陈之敬。

陈之敬却并不好相处,他原本就对给事中一职颇有微词,认为这群人鸡蛋里挑骨头,如今又来了一位女给事,心里便更是不屑,只恨不能将鼻子长到头顶上去。

“日后吏部的大事小情就仰赖苏给事了。”陈之敬公事公办的说完,脸上也未曾有什么笑意,“只是我们吏部的事情多,不能时时事事都围着苏给事转,若苏给事纠察出我们吏部不合规章之处,还请写出批文,交由我来查验。”

郁仪何尝听不出陈之敬言语间的不恭敬。

她淡淡道:“下官虽名分上是吏科给事中,但平日里并不参与吏部内务,若在红本发抄时遇到什么不合规制之事,理应发批文给都察院,按照都察院与台谏的规则行弹劾,而非呈交吏部。”

其实昔日里科道与六部之间有不成文的规定。

若六科给事中想要纠察某一科的庶务,往往会先发批文给当科的主官,若主官能自行改过,这份批文就按在了六部,不再上呈都察院。

郁仪对这一点自然也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