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名害人。
张濯学了两辈子为臣之道,早看透了所谓君恩,不过是控制人心的手段而已。
他想起傅昭文上个月问过他的一句话。
那时他们正一同坐在廊檐下喝茶。
傅昭文说:“显清,如今我这做老师的竟不知道你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了。”
“是逐鹿天下,还是拜将封侯?”傅昭文叹了口气,“你如今官居高位,我却时常能感受到你仍不满足,譬如你在宫中培植的这许多人手,若被太后娘娘知道,只怕要怀疑你的忠诚。显清啊,做个纯臣不好吗?”
张濯垂眸,沉默良久后才道:“我所欲求的从来都不是高官厚禄。”
他轻道:“我只是想留住一些人在身边。”
傅昭文虽不知他指的是何人,却仍道:“强求无用。”
“是啊,”张濯笑,“可若不试,我死不瞑目。”
?[47]金错刀(一)
宁波方向的折子一送到京城,司礼监掌印高世逢先坐不住了。
这折子太烫手,一时间竟不知该送到乾清宫慈宁宫,还是要送进赵公绥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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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韫小声提醒他:“今晚赵首辅没回府,现在还在慈宁宫呢。”
高世逢啧了声:“这样一来,即便我想帮他,也帮不成了。”
他扬了扬这张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你送去乾清宫吧,这东西咱们这可真是不敢压下来。”
他靠在太师椅上:“五十万两白银啊,他赵公绥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祁瞻徇拿到这本奏折后,才一翻开,脸色便难看起来。
“五十万?”他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数字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据说是两艘商船,模样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码头上的卫所军见这艘船吃水极深,不像是他们报的生绢那么简单,所以上船去查,从船板下面的夹层里搜出了满满当当的两船银子,银子背后还盖着年号,分明是官银……宁波那边有好几家银锭厂,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将这些官银悄悄熔了……”
“可查出来是什么来头了吗?”
“还没有,卫所的人把船员都抓了起来,看样子还在审……”
祁瞻徇站起身:“我要去见母后。”
他一路步履匆匆,为他提灯照亮的小太监都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祁瞻徇越走越生气,走到慈宁宫门口时狠狠踢了杏树一脚。
“真是太放肆了!”他怒斥道,“不论是谁,朕都要格杀勿论。”
他三步并作两步踏上丹墀,几个女官见他神色匆匆,才要上前阻拦便被他一把推开:“朕有要紧事。”
祁瞻徇才进入慈宁宫的正殿,却见左右偏殿都门窗紧闭,西暖阁内似有人声传来。
殿中铺了地衣,踩在上面根本听不到声音,祁瞻徇一路走到西暖阁门口,才要伸手打帘,只听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令颐,这许多年来,我最喜欢的便是你现在的样子……”
祁瞻徇的脑子嗡的一声,伸出去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
紧跟着,他听见自己母后慵懒的笑声:“哦?我竟不知要不要信你了。”
二人语气狎昵,说话的男人分明是赵公绥。
天地倒转,昏天黑地。
祁瞻徇踉跄倒退两步,西间中隐隐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似有笑语嘤然声传出,落入祁瞻徇耳中只觉五内俱焚。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慈宁宫,目光扫过一地跪着的女官们,她们的身子都在微微发颤,想来是恐惧已极。
“今日朕来过这里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说出去。”他一字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