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檀越是在何处听闻这位禅师名号的?”

梁夜:“听朋友说起,有一位法号竺慧的高僧,看相很准,便有些好奇。主持可有印象?”

主持自言自语道:“应当不会这么巧……”

梁夜:“主持但说无妨。”

主持这才道:“约莫四十余年前,贫僧在洛阳宝应寺挂单,遇到一个溯洛水而来,在寺中挂单的云游僧人,法号便是竺慧。但四十余年前的事,贫僧或许记错了也未可知,他也不会看相,即便法号相同,多半也不是同一个人。且那僧人有些古怪。”

梁夜目光微动:“有何古怪?”

“那僧人沉默寡言,极少与别的坐夏僧人交谈,旁人问他从哪里来,他也从不回答,”主持道,“云游四方的僧人多少会说几句官话,他却什么也不会,亦听不出他口音是哪里人。后来时间久了,他渐渐学会了些官话,但用词与旁人不同,十分古拗。”

顿了顿:“且他僧衣褴褛,远甚于一般云游僧,那时候寺中僧人,都猜他是不是从什么深山老林里来的。”

“另外,”主持微露赧然之色,“按说出家人四大皆空,那僧人却随身带着幅俗家女子小像,每有香客来拜佛,便拿着小像问他们可曾见过画上的女子。”

“果然很怪,”海潮和梁夜对视了一眼,“主持记不记得那小像上的人长什么样?”

主持笑道:“四十多年前见过几回,画上女子的容貌是记不得了,但画艺拙劣,绘制之人似乎竭力想画出姣好容貌,却事与愿违,反而令人望之生畏……那小像似乎是画在一片软皮上,年深日久已成了棕黄,残破不堪……”

他眯起眼睛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对了,那女子的脚下,似乎画着波浪……”

正说着,只听门帷外头响起小沙门的声音:“师父,师兄将那俞匠人带回来了。”

主持赶紧站起身,掀开门帘,两个身形高壮魁梧的僧人压着一个矮小的男人走进来。

海潮看清来人的外表后,不禁有些吃惊。

俞匠人是十二年前雕完玉像之后死的,当时俞二郎还是个半大孩子,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到三十岁,可这人额头上已有了深深的皱纹,破旧的灰褐色短袄打满了补丁,身上和发上落满了石粉,仿佛头发斑白,加上身形矮小而佝偻,乍一看像个小老头。

梁夜看了一眼主持,主持当即会意,识趣地站起身:“贫僧先告退。”

梁夜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待主持和他几个徒弟走出禅院,掩上门扉,梁夜方才问道:“你是俞二郎?”

那俞二郎跪在地上,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道:“小民是俞二。”

“你父亲可是少府监的琢玉工匠俞大轮?”

俞二郎一听父亲的名字,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是……是……”

“方才你为何要逃?”梁夜问。

俞二郎支支吾吾半晌,忽然抬起头,愤慨地瞪着两人:“你们要杀就杀吧!莫要折磨我……”

海潮:“谁说我们要杀你?”

俞二郎闻言愣了愣:“你们不杀我?”

“我们杀你做什么?”海潮道,“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俞二郎仍旧一脸戒备,将信将疑。

海潮只得板起脸:“你看看我们身上的衣服也能猜到我们是哪种人了吧?真要杀你,还用得着自己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一趟?”

俞二郎吃惊地瞪大眼睛,口中简直能塞下一整个鸡子。

不过海潮的话显然说服了他。

“你们想问的是十二年前的事?”他谨慎地说,“小民只知道阿耶奉秘旨雕了一尊玉像,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海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