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的少年微微歪着脑袋, 看起来很乖巧听话, 甚至显得有点儿生涩和规矩。尽管那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失去了灵动的感觉,可是和傀儡娃娃的状态还是很不一样的。

“谢止渊, ”云渺轻声问, “你还记得我吗?”

他又不说话了。坐在对面的少年只是歪着头看她,一对干净空茫的眼瞳如同被清水洗过, 那一句“阿渺,别哭”就像是她因为伤心而产生的错觉。

云渺靠近一点,鼻尖对着鼻尖,伸出一根竖起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一下,然后问:“谢止渊,这是几?”

对面的少年眼睫缓慢地眨动一下,“阿渺。”

云渺再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一个数字“二”,继续问:“这是几?”

“阿渺。”他迷茫地重复。

云渺扑哧一声笑了。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已经弯了起来。她慢慢抱住了面前的少年,又哭又笑地,凑到他的耳边,说悄悄话似的:“怎么办啊,大坏蛋谢止渊,你怎么变笨蛋了......”

耳边响起很轻微的呼吸声,她侧过脸,看见一簇纤长浓密的眼睫斜出来,他已经闭起眼睛再次睡着了。大约是这样醒来一次消耗了太多力气,靠在她肩头的少年睡得很沉,如同一个很安稳的瓷娃娃。

云渺换了恶狠狠的语气,握着拳头对他说:“等你彻底醒来了,我一定要跟你算一大笔账。”

片刻后,听着少年匀净的呼吸声,她又低下眸笑了一下。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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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孩子们说,被一个女孩带回来的一只鬼怪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终于在春天花开的时候醒来。那只鬼怪是个少年的模样,醒来的时候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的话,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醒来了只会被女孩牵着走。

那年开春化雪后不久,小山村里来了个坐轮椅的老人,据说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枯瘦的老人搭乘着一辆青牛拉的板车,被扶着下来坐上轮椅,敲开门,转动轮椅,进到了村子尽头的小木屋里。

远在长安城的鬼七公收到一封来自小徒弟的信,被请过来为这里的少年治伤。这一大把岁数了,这个老人很不想出远门,只不过实在耐不住小徒弟的央求,还是答应了过来一趟。

“师父。”屋里的女孩声音清脆地喊,帮忙推着老人的轮椅到床边,“你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靠在床边的少年低垂着头在睡觉。云渺捏一捏他的指尖,他纤而浓的眼睫很慢地眨一下,睁开眼睛,那对干净乌黑的眼珠依然黯淡而没有光泽。

坐轮椅的老人挽起袖子,干枯苍老的手指压在少年苍白冰凉的腕骨上,指腹往下按,仔细观察他的脉象,又以缠着银线的针刺进他的血管里,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体内的余毒都清了,身上的伤也好全了,只是一直没有醒来......”

老人沉吟着,“这辈子我也是唯一一次遇到受了如此致命的伤还能活下去的人,只能凭借经验和感觉大致猜测一下情况。”

“他可能是之前伤得太重了,又睡得太久了,本来应该死去,因此意识还被困在濒死那一刻的状态里,陷在混沌之中无法清醒......”

被强行留在人间的少年,忧悒、漂亮、没有灵魂,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的偶人娃娃。坐在旁边的云渺低着头,拉一拉少年的手,仿佛递给他一个命令,不许他离开。

“那应该做些什么呢?”云渺问。

“我写个方子,开点安神的药。”鬼七公收回了银针,“每日要给他吃药、泡药,还可以试着做点刺激他的事。”

“什么刺激的事?”云渺眨眨眼睛。

“这就看你自己了。”鬼七公留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