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一天之前,她悄悄把第一志愿从北京改到了上海。

比如,一个月之前,她和家里人彻底决裂,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再比如,三个月之前,她险些被爸爸掐死在家里,如果不是姑姑突然回来,她真的就断气了。爸爸对她下了死手,脖子上的淤青指印吓死人。

这些谭予通通不知道。

他们每天都混在一处,把彼此最真诚的情和最澄澈的欲都给了对方,谭予沉浸在快乐里,昏了头,只顾一次次亲吻她,欺负她,填满她,却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现世报多快呀,他的报应来了。

许梦冬走了,什么预兆都没有,就那么突然人间蒸发了。

谭予联系了许梦冬所有的同学,朋友,闺蜜,却得知许梦冬没有给任何人告别,没人知道她去了哪,报了哪所学校,她像盛夏末尾无声无息消弭的蝉鸣,最后一缕夏日晚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谭予思前想后,去找了许梦冬的姑姑姑父,即便他知道许梦冬一向对自己的家庭讳莫如深,不想他靠近,但他没办法,他还顾及着礼数拎了东西上门拜访,却看见许梦冬姑姑擦着眼泪。姑姑说,冬冬留了封信就走了,不知道去哪了。一个小姑娘,会不会遇到危险?冬冬走的时候就揣了点零钱,学费要哪里来?她会不会被人骗?会不会走丢?

谭予看了那封信。

寥寥几行而已,叮嘱姑姑姑父不要为自己担心,她已经成年,完全可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她会过得很好,等她安定下来再联系家里。

几行字,谭予念了一遍又一遍,他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许梦冬给自己留的话。

可惜没有。

他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许梦冬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写给他。

浪费

多决绝,多厉害的姑娘。

小兴安岭上的松树挺拔,把这里的女孩子养得同样凛冽刚强,天不怕地不怕。

“阿姨,对不起。”

谭母握着许梦冬的手:“不要道歉,冬冬,阿姨跟你讲这些不是想让你道歉,人一辈子太难太难了,你当时做出那样的决定一定有你不得已的理由,阿姨只是心疼你,谭予没有照顾好你,那时他也不成熟,但我觉得这些年过去了,他应该护得住你了。”

谭母还说起了谭予去找学校老师的事。

学校方面对于毕业生的归属是有保密责任的,谭予走投无路,最后只能拜托谭母找了在高中相熟的老师,拜托对方查了许梦冬的档案,最后才得知,许梦冬志愿报去了上海。

她曾说过很多次自己受不了南方城市的气候,讨厌闷热冗长的梅雨季,可她还是去了,不声不响,果断迅速。甚至全程没有透露给谭予一个字。他在她面前兴致勃勃地规划未来,简直就像笑话一样。

我在畅想以后,而你在预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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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梦冬很晚还没有睡着。

床的另一边,谭母已经微起鼾声。临睡前她和许梦冬解释了突然回家的原因她和谭父都误以为谭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事,毕竟一家人从来都是一起过春节的,可回来了,一切就都明白了,谭予说了谎,他二十几年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说谎,都和许梦冬有关。

许梦冬惭愧又煎熬。

谭母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去研究。你和谭予日后能重归于好,或者是说开了,只当朋友,都行。阿姨只有一个要求,以后要常和阿姨联系。”

最后一句:

“冬冬,不要妄自菲薄,也别逞强,真正爱你的人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冬夜那么安静。

窗玻璃上覆盖一层朦胧雾气,看不清外面的灯,云彩,还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