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些暴民也并非是十足的禽兽。
你让他们吃两口,他们便认你做自己人。
想来想去,虽说有诸多不合理,但余士宗觉得,唯有这样,这前前后后才能说得通。
那群人的脚步声远了,可以出去了。
余士宗刚要动,一阵不寻常的响动传来。
这既不是男人的脚步声,也不是女人的脚步声,更不是小孩的脚步声。
它每动一步,都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响。
这听起来不像人,而是更像一个巨大的蟒蛇。
“恁们慢些,我跟不上,肚皮都要磨透气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喊道。
莫非这个人没有腿,肚皮朝下在地上爬?
余士宗不敢多想,他急忙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静静地等着外头安静下来。
过了良久,天地静谧,陆青在外呜呜地叫着。
余士宗拨开稻草,钻了出来。
陆青见到余士宗的模样,有些诧异。
“你都这样了,还要救我,傻不傻……”
余士宗噙着泪水,说道。
陆青用手背擦了下余士宗脸上的泪,但手上的臂甲甲片却划到了他的脸。
余士宗抓住他的手,将它放在胸口。
“这次轮到我救你。”
(五十一)·恶鬼栖所
永安县里的秋风像极了中原来来回回的燕子,时而从南向北,时而从北向南。
天还未亮,空中漂浮着草木焚烧过后的灰尘,好似天空中飘落的灰色鹅毛。
余士宗搀着陆青,行走在满是泥浆与脓血的土路上。
与其说是掺着,不如说是跟着。
陆青力气很大,余士宗常常拽不动他,全然不像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废人。
要去哪里呢?
余士宗也不是很清楚。
陆青这样会不会是回光返照,或许等不到天亮他就彻底断气,变作彻彻底底的一具尸骨。
若是陆青死了,自己要像当初设想的那样,和他一起死吗?
还是把他的尸骨带回洺州呢?
还是把他葬在永安县,自己先逃命呢?
余士宗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自己不是个聪明人,总也做不出合适的决定。
若是够聪明,当初就不该离开陆青,自己先回军营。
两个人在一块儿,一定能有更好的点子。
不对,现在也是两个人在一块儿,虽说他现在没有下巴,说不出话来,但脑子应该也是正常的。
“陆青,你要死了。”
余士宗本想问他现在该如何,但不知为何,见他这副模样,一开口便出来这句话。
陆青摇了摇头。
“你都这样了,还不承认。”
余士宗说。
“你家是不是河北洺州?”他又问。
陆青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透着疑惑。
“送你回洺州,我不想让你死在这。”
余士宗说道。
陆青摇头。
“难不成你想死在这?”余士宗反问。
陆青摇头。
“那总得先从这逃开吧?这全是些吃人的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