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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7章 飞花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杜荀鹤《小松》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因时已入冬、正值农闲,逢薛老将军也从云州凯旋,又恰逢益州征军进京述职,有司便请奏讲武。陛下欣然允之,诏令尚书兵部准备阅兵,又言军队辛苦归来、不宜过分操劳,只在明德门外安置临时帷宫、选精兵讲武即可,取“以礼宣德”之意。讲武后,士卒自行歇息,各将领奉圣驾至朱雀门下,在文武百官和全城百姓的注目下受封领赏,届时延嘉殿内也将举行宫宴,为庆贺云州大胜,也为瑞雪祈求来年丰收。

讲武当日,大军须在天明前十刻于明德门外戒严,因而项元丑时便起身披甲,动作虽轻,但黑暗中金属刮擦的声响格外分明,筠之迷朦醒来,一面揉眼一面哼哼道:“夫君要走了么?”

她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只见窗外天色如墨,树残霜重,房内也漆黑不见五指。她带着早起的鼻音,糯糯道:“怎么不起灯?可别撞着案角磕痛了。”

因有地暖,筠之未曾趿鞋,光脚走至案边,取下绛纱灯的纱罩,擦火起光,再将纱笼覆回烛上,摇晃的光芒像飘落的合欢花,缓缓盈满房间。

项元急忙打横将她抱回床上,想替她捂一捂脚,但自己已换上光要铠,满手冰凉,只能替她捂紧被衾。

他轻声道:“筠筠睡吧。若觉得乏累,午时也不必去朱雀门观礼,在家等我便是。”

“不行。婶婶没有诰命,外祖父没有职称,都不能登宫墙。”筠之紧紧卷着被衾,只露出半个脑袋。“到时千万人欢呼,我不想无人替项元见证…况且…孩子也会想见阿耶的。”

“好,到时我在宫门下仔细看筠筠。”他笑着回答,摁灭了榻边纱灯。

她闷在被子里点头,甜甜道:“嗯,那夫君去吧。”

当听见沉重的铁甲脚步走远时,筠之伸出脑袋,叫住项元宽阔的背影,怯然道:“夫君…夫君还没亲亲我呢。”

项元心中和暖,捂拳偷笑一番,才转身向她走来。墨蓝天光下,他铠甲上的麒麟纹闪着浅银色光泽,衬得他含笑的双眸分外清亮。

他摘下虎头翻缘盔,可浑身仍被铁甲包裹着,拥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单膝跪于榻前,垂首听命。

筠之咯咯笑了,她起身坐好,双手轻轻替他拨弄头发,随即搂住他颈脖,认真落下一吻。筠之发髻半散,领口微敞,光洁如墨的长发跌在项元胸口,他闻见清甜醉人的馨香。

项元泊靠在她小小的臂弯里,当时庭院无灯无月,一片黑暗中,他听见盔甲下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也听见窗外嚅嚅的虫鸣。

槐树静默,而他的思绪飞向遥远的关山之外,善无草原上奔驰的骏马,阴山四季的绮丽,桑干河畔未被踏足的银白色积雪,和纳木错的湖雁门关的风。筠之的背影站在及肩的牧草里,醉醉星河从她耳后飞逝。

很快了。等他受封、等孩子出生,一同回到雁门后日日都是这样的好日。

她将长发捋至颈后,抬头甜甜笑道:“项元去罢,我在朱雀门上等你。”

明德门外,临时武场的中间和四角都设了五彩牙旗及旗鼓甲仗,明白区分左右两厢的三军,每军又树旗帜作为军门,并置鼓十二面,钲一台,大军号四架。大将披甲骑马在最前,身后步兵执长尾翎毛旌旗,旗后执戈、矛、刀、楯、槊、弓者依次齐整排列,偃旗而跪,举旗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