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的春猎了,可箭术还是蹩脚,项元不禁笑得轻浮,悠悠道:“他射得极差,小脚鸡一样,以后别和他学。”

筠之闻言几欲喷茶,方佑道:“哥哥常年反手开弓、马背飞箭,薛哥哥自然不及,但他所长在经书,那日射完箭还讲了《诗》,十分深入浅出呢。”

光庭点头:“薛哥哥那日的确讲了学,给方佑他们讲的是《兔爰》。给我们讲的是《石碏谏宠州吁》和《郑伯克段于鄢》,只是…这两篇我都听不大懂。”

筠之笑道:“你们还没学完四书,不明白也寻常,不用懊恼。光庭可还能记起几句谏宠篇么?”

光庭点头:“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这与《论语》一样,讲究人伦礼法。”

“很对。”筠之微笑,“你已将文章顶要紧的部分记住了。”

光庭摇头:“可薛哥哥说左公行笔有两层意味,我只知这篇讲礼法,如何也读不出左公深意。”

筠之道:“谏宠篇先说明了礼法大义,更暗示‘礼’在天家比在寻常人家更重要,州吁骄纵好兵,来日犯上作乱伤害的不仅是自己,所有替他谋划的文臣、出战的武将都要被株连,百姓们也要因为战争流离失所。故而国君律己、教子都应保持严格,也是为天下。凡读文章,先摸精髓,清楚梗概,慢慢地再体会全文意味,文义奥妙之处则强求不来。等你们再长大些,某天吃饭时、听曲时就能忽而想起某句文章,觉出其中精妙啦。”

项元听着她讲《左传》,微微出神。

这关口上,虽旧派各个世家矛盾纷纭,又轻视谦兄年青,但他也不至于为此称病不出,久久不去三省理事,反倒窝在家塾里射箭讲学。谏宠、克段,两则故事都由君后偏爱幼子而起,结局是州吁和共叔段兵败而逃。礼教、幼子、兵败,项元凝眉思索,难道武后和二武兄弟又有新棋了?论礼教,陛下以先帝才人为后,天家纲常早几十年就乱了;论幼子,自然是八皇子李旦;可兵败么,哪来的兵?

项元抬头,望向红炉微火前娓娓道来的妻子。

筠筠白日究竟在观云殿做什么呢?

这是他一生中最珍视的时刻,雪水新茶,围炉昼话,他的妻眉目和润地替孩子们讲着书,小犬儿也在红毯边安眠。可她也和自己一样,珍视这久别后安惬的团圆吗?

项元敛目,平静道:“光庭,方佑,你们先回家罢,我还有话要和姐姐说。”

下一章可不可以让邵邵吃肉,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但明天确实吃肉,唉嘿嘿

第0056章 折竹

“广庭怜雪净,深屋喜炉温。” 宋之问《冬夜寓直麟阁》

项元送两个孩子出府上车,回来时筠之已经挪入了暖阁,屋中沉水倦熏,温暖如春。当初他觉得这方宅院好,有一半是为这间无须烘炭的暖阁。除了墙面以椒泥涂制,阁底更铺有环状凹道,流水在其中缓行,冬日热水以蒸气将阁中地板烘暖,似有日暄;夏日注冰凌凉水,如居泉下。

房内绣帘半垂,筠之解散了发髻,垂落着满头鬓黑可鉴的长发,领口露出一段莹白温香的颈。她双目微垂,斜倚竹编薰笼旁,轻轻抚着肚子,柔声诵读手内的半卷诗经。见项元回来了,她放下书,仰面笑道:“夫君原本要说什么?”

庭院的雪光反射在案上妆镜里,又映在她因暖热而微微发红的脸颊上,衬得本就安恬的筠之愈发明净,别是人间冰雪魂,肌肤绰约清如玉。杨基《宜秋轩梅》

离开前,他向筠之承诺会让善无草原再无战事,带她策马去桑干河边看日落,她也答应自己远离朝局,一定保护好自己。如今岁暮,他的确大胜而归,可筠之呢,还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