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元抱臂,冷眼看着那小道装神弄鬼,对筠之道:“他是用了白醋遇热能烧坏纸料衣料的办法。今日烈日当空,他只要提前蘸白醋,在道袍上写好‘道生万物’,等在日头底下讲完经、衣上的白醋完全被阳光烤干了,褐黑色的字迹便会慢慢显出来。等他走近,筠筠可以细看那些字迹,必然发黄的。”
“夫君博学。”筠之点头,又好奇道:“可夫君是如何知晓此法的?”
项元答道:“儿时常用此法和阿礼互通无字书,接到了便用蜡烛烤一烤,字迹显现时,会觉得自己是万事机密的大将军。”
筠之觉得可爱极了,本想调笑两句,但方才一连说上两句话,她实在没有力气,只好仰头对项元笑了一笑。
此时那小道缓缓朝树荫下走来,他见项元仪表气度不凡,大约是富家子弟,便从道袍里拿出一只青铜小瓶,朗声对众道:“诸位,这是我从山人王彦伯处求来的‘七宝丹’,服一颗小病尽除,服五颗包治疑难,服十颗延年益寿,服百颗……”
那小道眼珠提溜一转,止了言语。
县民们对那小道连拜数下,关切问道:“仙人,服百颗能如何?”
那小道捋了捋半长不短的胡须,正色道:“服百颗……即能长、生、不、老。然这‘七宝丹’一颗难求,如今只有当今陛下能得百颗而已。今日这位女居士有恙,贫道观她面相,是有缘之人,就以三颗相赠罢。”
筠之见这道士贼眉鼠眼,既不配莲花冠,又不戴道簪,手内的拂子也是粗制滥造新做的,方才又行那白醋藏字的骗术。她扯了扯项元的衣角,小声道:“夫君…他是骗子,你快快将他打走。”
项元见她才缓过神来就着急为民除害,不自觉笑了,在她耳边答道:“县民刚救了咱们,我就把人家的小神仙打走,也太不知恩了。你且放心,我有主意。”
项元接过小道递上的那包丹药,赞道:“仙人为小君慷慨解囊,实在是慈悲济世,仙风道骨。”
他垂头沉吟片刻,随即面露难色,万般不舍将那包丹药推回,说道:“只是…只是小君如今身怀有孕,不宜食用丹药,还请仙人留给其他有缘人罢。”
什么?筠之乏力的双眼霎时聚神。
身怀有孕?他胡诌些什么啊!她又气又笑,聚集腕力在项元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县民闻言恍然大悟,抚掌大叹“可惜可惜”,又对那小道说:“既这位女居士无缘,仙人,你就赏赏脸,卖给我们罢!只当为灵宝天尊添添香火。”
“对呀对呀,卖给我们罢!”其余人纷纷附和。
那小道早料到诸人会有此语,便正正衣袖,轻咳两声道:“既如此,那各位居…”
“仙人,且慢。”项元见他调转枪头去骗县民的钱,急忙拱手打断。
他掏出一枚十两的银铤,笑道:“小君此刻虽不能服食丹药,生产之后却能服食。仙人慈心,不知可否由我悉数买下,只当是供奉天尊的香火,保佑小君再添两个孩子,弄璋弄瓦…”
筠之听见“弄璋弄瓦”四字,掐项元的手又用力了三分,但面上仍对那小道盈盈笑着。
项元面若无事,仍问道:“不知仙人意下如何?”
青衣小道的眼睛早对着银铤看直了,他佯作为难地沉吟片刻,说道:“既如此,这小瓶便交由居士带走罢。只是这大道无形,生育天地,然则世间百相,浊气渐生,除了服食丹药,女居士也得谨记每日打坐诵经,静心清神才好。”
次日午时,县丞马建仁准时来了衙署后院,身后两个侍从带着一应账本文书。
庭院杏树下放了两张藤编椅,项元正和筠之坐在树荫下各自读奏报。
马建仁上前,对项元行了礼,揩汗道:“县令,下官眼睛都熬瞎了